25.女人帶刺(3 / 3)

一路上得峰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屏住了聲息。

黑色的山岩之上,火光明滅不定。美人喝得興起,輕聲唱:“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木狂陽輕聲相和,付醇風和天衢子同時止步,隱在山石避風處。一時無話,天衢子突然問:“要來點茶嗎?還是大長老與木掌院一樣,更喜杯中物?”

付醇風不說話,卻默默自墟鼎中取出香茶雪水。二人石上烹水,對坐而飲。

耳邊歌聲曼妙,天衢子輕抿杯中茶水,隻覺今夜赤血峰,連風都格外清爽怡人。付醇風突然問:“如今,你同傀首是否有商談畫城之事?”

天衢子說:“畫城魔傀,不可能商談能得。付長老心中比誰都清楚。”

付醇風說:“所以你是想說,你拚著受七賢戒尺之刑將她複生,苦心助她恢複功體,其實毫無所得?”

天衢子自然不能直道心意,他說:“付長老,我與水宗主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他如今身陷弱水河口,我絕不可能覬覦宗主之位。”

他一語道破付醇風未盡之意,付醇風隻是輕聲問:“載霜歸也這麼想?”

天衢子語滯。

當然不啊。天下師長,總是喜歡對兒女弟子寄予厚望。若能登九重青天,便絕不允許他們停留在第八重。別說載霜歸了,若宗主之爭一旦開端,九脈大長老,誰能不爭不奪?

天衢子望向付醇風,正色道:“付長老所慮,吾心了然。但是宗主之位隻能空懸。無論我與狂陽實力強弱,此事絕不可提。否則九淵必將四分五裂。魔族虎視眈眈,我等各自為政,玄門萬劫不複。”他雙手捧杯,以弟子禮敬付醇風:“吾言已盡,也勸付長老立絕此念,否則……”

他極少這般疾言厲色,付醇風問:“否則如何?”

天衢子說:“否則天衢子隻能絕付長老之念。”

豎子好大口氣!付醇風冷笑:“絕我之念?”

天衢子說:“殺付長老,或者絕付長老之念。”

那一刻他身上氣息仍平淡溫雅,未露絲毫殺機。可是話語出口,卻如薄刃般鋒利,可切金斷玉。

若是從前,刀修宗師付醇風,想必早已寶刀出鞘,同他一決高下生死。然而現在,付長老仍然端坐茶前,輕聲問:“那麼你求助傀首,用意何在?”

這個問題,天衢子不想答。他抬眼向上看,木狂陽正摟住頊嫿,二人臉都貼到了一處。木狂陽大聲道:“義結金蘭,為何非要等到明日?今日蒼天作證,明月鑒心!我等這便插香磕頭,歃血立盟,不好嗎?”

頊嫿道:“好,來。”

二人燃了樹枝為香,還真的開始結拜,念契文的時候,木狂陽說:“哎,真想結個道侶算了。”

天衢子背脊繃真,頊嫿說:“魔傀一族的規矩,傀首不能與外族通婚。”

木狂陽說:“也好,我也打算打個男人先試一試。實在不行再說。”

頊嫿小聲說:“我覺得沒必要,男女之事……真是毫無滋味。不如邀月對飲。”奚掌院隻覺得膝蓋一痛,仿若中了一箭。

“嗯?”木狂陽豎了豎眉毛,“你試過了?”

頊嫿立刻一臉正直:“無。我是這般想的。要不付長老怎麼這麼大年紀也還沒有結過道侶呢?”

木狂陽立刻有點牙痛:“師尊以前其實差點就結了個道侶來著。後來……有一晚他醉酒,我那師娘還主動照顧,二人同宿一室。第二天師娘就把他踹了。”

連膝蓋中了一箭、痛得站立不穩的天衢子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頊嫿扶著她,說:“我就說吧,男女之事,一定毫無滋味。”付醇風快步出去,厲聲喝止:“木狂陽!深夜酗酒,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木狂陽身子一抖,一拍額頭,哀歎:“我醉了,啊啊我醉了,我這張破嘴。”她扇了一下自己的嘴,付醇風臉色鐵青,卻隻是沉聲喝:“吊兒郎當,掌院沒有掌院的樣子!”

木狂陽哈哈一笑,一把勾過付醇風的肩:“今日議事太長,以為師尊困乏,便未打擾。怎知師尊還有如此興致,居然與天衢子踏月夜遊。”

付醇風臉色仍十分難看,根本不理她,木狂陽沒臉沒皮慣了的,哪怕他的怒意放在心下,轉頭又拉過頊嫿道:“師尊,我今日得了個妹妹,來,看看,我二人像是不像?”

付醇風偏過頭,不搭理。木狂陽又轉向天衢子,將臉與頊嫿貼在一起,問:“天衢子,我姐妹二人像是不像?”

天衢子好歹是給了點麵子,抬眼一掃,見月下美人長身玉立,月華盡傾,眼裏哪還能得見旁人?他輕咳一聲,就算同門至交,也始終不能昧著良心,說:“不像。”

木狂陽立刻揚起下巴:“哪裏不像了?”

天衢子可不想跟她在這時候打起來,半天想了一句:“你帶刺。”

木狂陽一拍頊嫿,大笑道:“女人都帶刺,對吧妹妹?”

頊嫿含笑點頭,天衢子未再多言,但……

就算是女人都帶刺,玫瑰花和狼牙棒恐怕區別還是很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