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深在廚房忙碌,徐苗打下手,夏語冰本來想去廚房幫忙——做菜她還是很有天分的。但一看徐苗在那裏,她就突然失了興致,加上天熱,長途勞累,更加懶得動。
一樓客廳內,頭頂的吊扇吱呀吱呀作響,夏宗澤襯衫汗濕一大塊,將外婆的遺像和骨灰在神龕處擺好,又細心地擦拭幹淨,這才對趴在客廳原木長桌上的夏語冰說:“東西已經給你搬上二樓了,待會休息一下,你自己整理好,爸爸吃過午飯就和你徐姨回杭州。”
“這麼快?”夏語冰猛地坐起,有些無措地看著夏宗澤,“不休息一晚上?”
“公司有事,不休息了。”夏宗澤放下抹布,擦幹淨手,走到夏語冰身邊坐下,大手揉亂她的丸子頭,笑著說,“舍不得爸爸了?”
夏語冰鼻根發酸,眼裏有些熱熱的,扭過頭逞強道:“從這裏開車回杭州要十多二十個小時,太累。”
“沒事,下午開車去市裏睡一晚,明早再出省。倒是你,真的要在這鄉下待幾個月?”
“來都來了,說這些還有用嗎?”
夏語冰環顧空蕩古樸的房間,除了一台老式彩電、沙發藤椅和隨處可見的刺繡之外,再沒有多餘的現代化家具。雖然和大城市比,這裏深山野林的條件十分落後,但她知道外婆家算是整個村鎮裏的大戶了。
父女倆相顧無言。
夏宗澤沉默了一會兒,忽的拿起手機點了幾下,不多時夏語冰的微信傳來提醒聲,打開一看,夏宗澤給她微信轉賬了五萬元。
“給錢做什麼?”
“你拿著,想添些什麼家具就自己去鎮上買。”
夏語冰放下手機,沒有接受他的。
“小語。”夏宗澤有些無奈。
“我自己有錢,不要你的。”夏語冰有些煩悶地解開皮筋,將鬆散的頭發重新綁了一下,“你也說了我已經大四,再拿你錢不合適。”
夏宗澤望著她,“爸爸給自己女兒錢,還要說什麼合適不合適?”
夏語冰張了張嘴,還要說什麼,就見徐苗端著兩盤熱騰騰的菜從廚房出來,“開飯啦!”
針鋒相對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夏語冰咽回腹中。她沉默著起身,去盛飯菜。
飯菜是林見深親手做的,很家常的口味:醋溜藕尖,冷切大片鹵牛肉,農家一碗香,再加一碗飄著細蔥花的絲瓜肉片湯。林見深洗刷了鍋子,關上煤氣罐,一邊慢斯條理地擦手一邊坐下,說:“沒準備什麼好菜。”
他的嗓音冷冷的,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垂下眼睫,黑色唐裝的盤扣扣到了最上一顆,看起來一絲不苟又有些生人勿近,有點高冷。
“都是你做的?現在會做飯的年輕人少了。”藕尖酸爽可口很開胃,牛肉肌理切得薄而漂亮,十分入味,夏宗澤給女兒夾菜,笑著說,“小語也很會做菜,有時間你們可以切磋切磋。”
徐苗在一旁附和:“是呀是呀,小語……語冰做的飯菜很好吃的。”
夏語冰知道他們是在活躍氣氛,但一聽到徐苗故作熟稔的樣子就渾身不自在,心想:我送外婆落葉歸根,你個外人跟著瞎摻和什麼?
她不說話,林見深也不愛搭理人,兩人悶聲扒飯,屋內一時安靜得隻有頭頂吊扇嘎吱嘎吱轉動的聲音。
明明是同齡的兩個人,卻仿佛橫亙這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夏宗澤不由地有些擔憂起女兒未來幾個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