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爺不服:“有對象了,怎麼還會跑到我們這鳥不拉屎的鄉下來嘛。深伢子,我看你們郎才女貌的挺合適,要是秀英外孫女還沒得對象,你可要抓緊啦。”
兩位老大爺小孩兒似的鬥嘴,又將話題引到林見深身上,鄉下老人缺乏娛樂,最熱心的事也不過是嘴巴上撮合撮合年輕後生們。
林見深隻是好脾氣地笑笑:“您二位坐著歇會兒,我給您摘兩個瓜回去吃。”
兩位老人不好意思地拿了瓜,直誇林見深懂事孝順,就回去幹活了。
網線牽進了夏語冰房裏,裝上路由器,村網通。夏語冰看到手機上滿格的無線信號,像是涸澤之魚跳進了綠洲水源裏,頭不疼眼不花了,連咳嗽都好了,再三感謝地送工人師傅們出門離去。
房裏又清淨了下來。
夏語冰送客回來,就看見林見深孤零零地站在四門大冰箱旁,望著廚房裏全新的料理機、煎鍋和攪拌器出神。陽光從廚房的玻璃窗外透進來,灑在料理台的薄荷藍色的全套定製廚具上,與周圍斑駁的老家具格格不入。
林見深穿著一身複古的亞麻色中式盤扣上衣,卻不顯得老氣,額發垂在眉間,身姿挺拔,看上去幹淨而又清冷,如同一個誤入紅塵深處的修道之人。他對電子產品的入侵是十分抵抗,似乎這些俗物會侵蝕他的一身靈氣。
不知為何,夏語冰竟覺得林見深的背影有些落寞,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哥?”
林見深回神,望向她。
夏語冰走過去打開冰箱,將先前買的雪碧和啤酒整齊地碼放在冷藏處,試圖找話題:“以後摘的新鮮蔬菜吃不完,都可以放在這裏麵保鮮,我特意挑了個大的冰箱,可以放很多的東西。”夏語冰靈機一動,笑著說:“我摘幾個百香果,給你做飲料喝吧!”
林見深沒回應,岔開話題道:“原本放在這裏的小矮櫃呢?”
夏語冰一怔,說:“在外婆房裏。”
林見深點點頭,轉身去了外婆的房間。
夏語冰隔著門可以看到林見深蹲在臥房的木地板上,正小心地挪動矮櫃,將它安放在那紅漆高腳櫃旁。他對這屋子的一切……不,應該是對靈溪村原生的一草一木都極富感情,好像在守護最後一方淨土。
夏語冰的心情也有些莫名的低落,跑過去幫忙。櫃子裏塞滿了許久不用的碗碟、蒸籠和竹刷,倆人將東西一一清出來擺放整齊,放不下的就轉移到一旁的紅漆高櫃中。
轉移東西時,夏語冰摸到了一隻扁平的盒子,她想起來,這是前兩天翻出來的外婆的日記。
這麼珍貴的東西塞在雜物櫃裏的確可惜了,夏語冰跟林見深打了個招呼,便將外婆遺留下來的日記和老照片放到自己房裏保存,也方便時常翻閱,了解外婆的過去。
日記本很厚,夾雜了不少老舊的照片,大多是外婆年輕時的黑白照。有她彎腰插秧的照片,寫字的照片,種菜的照片,蒸煮的照片,或是在花田的照片……卻極少有外公的照片,即便有,也多半是模糊到看不清臉龐容貌的那種。
其中有一張照片很熟悉,應該是抓拍,照片中的外婆紮著大辮子,穿著花襯衣,正低頭擦著一隻漆花的矮櫃——正是因為冰箱的到來而被淘汰,搬進外婆臥房塵封起來的那一隻。
旁邊用娟秀的鋼筆字寫道:【他今天領了工錢,用全部的工錢給我買了這一套櫃子,是城裏最好的工匠做的,很貴,全村獨有我這一套。我埋怨他亂花錢,有錢買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倒不如將錢存起來,將來也能砌一棟亮堂的新屋。他隻是傻笑,說:“當初和你結婚時我一無所有,連像樣的聘禮都沒給你,現在有錢了就要補上。再說,給媳婦花錢不算浪費,我還可以再掙。”我不知他心裏竟是這麼想的,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問他今天想吃什麼,他大概是看出了我最近捉襟見肘的現狀,隻笑著說:“豆腐吧。”真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