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的霧跟往常一樣多,他穿梭在霧裏,等要到時間了,又不著痕跡晃回去寺廟大殿必經之路,守株待兔。
很快這條路上有了第一個師父,第二個,第三個,不知過去了多少,他終於看到了他想看的人。
如清風拂柳,若山泉映月。
他隱藏在頭盔下的臉上肌肉微微勾動,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目光平視,假裝沒看任何人。
等她進了大殿,徹底看不到背影了,他才帶著小兵們活動起來,在周圍轉圈圈。
一個時辰過後,他又掐著點晃回來,等著來人經過,日複一日,三年來,每日如此。
不過今天比較特殊,看見她出來後,他打發了小兵們,獨自悄悄跟了上去。
正在走的周棠感覺到了身後有人跟隨,腳步緩下去,片刻後重又恢複正常,往偏僻一點的地方走去。
到了一處山坳裏,她停下,背對著跟蹤的人,沒有回頭,“你找我做什麼,不是和你說過不要來見我?”
“是你幫我看的病,”他沒用問句,語氣很篤定,很執著,“你還幫我煎了藥。”
他像個孩子一樣,給顆糖就能歡喜的跟著陌生人走,認定一樣就揪著不放手。
唉,周棠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早知道他的性子,她冷了他三年也不見他放棄,這次她情急之下給他看了病,熬了藥,他更不可能放棄了。
“你回去吧,”她轉身看著執著得像石頭的他,“這裏什麼都沒有,這次你生病幸好還有我能暫時穩住,要是下次再有什麼我做不了的,你想就這樣沒命嗎?”
“可是你還在這裏,”呂奕別的沒聽到,隻知道要是他走了,她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若是你生病了我還能給你叫大夫。”
周棠心一跳,鼻子一酸,掩飾的垂下眼瞼,隻有這個傻大個還一如既往的傻,連說的話也傻氣十足。
她吸吸鼻子,冷漠回道,麵上理智得讓人心碎,“呂奕,你家裏人還在等你,別為我這個廢人放棄你的大好前程。”說完這句她就低下頭,往回走,不再言語。
兩人擦肩而過,呂奕突然膽肥的抓住她的手腕,執拗的看著她,清風掀起她的僧衣,拂過他冰冷的鎧甲。
“我的前程就是你,你不跟我走,我怎麼奔前程。”
“你跟我走,這裏隻有一座窮山,連肉都不能吃,你看你都瘦了。如果你喜歡山裏,我可以帶你去隱居,每天打山貨。如果你喜歡鬧市,我就去開鏢局,讓你生活無憂,跟我走,好不好。”說到後麵他語氣軟了下來,姿態很低,像是求佛的信徒。
周棠嘴唇微顫,眼眶很熱,曾幾何時她也渴求過這樣簡單的幸福,可她這輩子都沒這個命吧。
她閉眼,再次睜開又是淡漠的明靜,“放手。”
呂奕一怔,聽話的將手放開。
“以後別來找我了,如果你走我們還能當朋友,可若你執意要留,我也不會攔你了,不過以後我都不會再見你,你自便。”
她的聲音更冷,就跟她瘦弱的背脊一樣,戳人心肺的話讓呂奕呼吸難受,半天回不了神,直到快要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才反應來,倔強的揚聲喊,“我不會走的,除非你跟我一起。”
自然沒有得到回應。
第二天,他又雷打不動的起床去巡邏,就算看到的是她冷若冰霜的臉和看陌生人的眼,他也喜滋滋。
每天能有兩次的見麵,他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至少還能看到她,反正她高貴若九天神女,他一個大老粗配不上,生來隻能仰望,那他現在每天都能見她兩麵,他已經很滿足了,這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
可是他沒有想到,以後連每天看她兩麵的願望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