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即將得知主人去處的期待心情, 這一夜鳶羅在鳳鳴宮裏輾轉反側了很久,始終沒有睡意。

她其實並不怕宿羯, 但她想到宿羯麵上的紅色斑紋,總覺得很熟悉。

那種熟悉感並不來自她的記憶, 因為她很確定, 在此之前,她的確從未見過這斑紋和圖案。

可她還是覺得熟悉。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 最後幹脆從下床出了宮室, 打算去隔壁找雲想容說說話, 結果剛一出去,就看到了花廊盡頭,金鳳環抱的柱子下站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雲想容和齊謠空。

長夜如水, 鳳鳴宮裏萬籟俱寂,令這兩人交談的聲音更顯清晰。

鳶羅清楚地聽到雲想容問齊謠空:“那你覺得阿鳶是什麼?”

齊謠空沉默片刻,才搖頭道:“我不知道。”

“你看到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殺死了一隻修為高深的魔物,害怕了?”雲想容又問。

“我是怕這番本事會讓她陷入險境。”齊謠空說, “何況魔氣到底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吸收了這麼多, 我不相信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雲想容:“那萬一將來出了什麼岔子, 你待如何?”

齊謠空想了想, 說我答應過她會護住她。

“那不就成了。”雲想容笑起來, “你師父從前和葉梁刀打賭的時候, 從不賭超過三日以後的事, 他總說將來的事沒有定數, 純粹看運氣的事他不做。”

“這世上總有些事是你預料不到的,在它們發生之前,你想得越多,便越是給自己增添煩惱,還不如先隨它去。”

齊謠空想,這的確是他師父會說的話。

雲想容繼續:“你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倘若事情朝最壞的方向去了,你要怎麼做。”

“但這個問題,你剛剛已經回答過我了。”

這回齊謠空沉默了更久。

久到雲想容和鳶羅都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才輕聲道:“前輩的意思,我明白了。”

雲想容:“明白了就趕緊去休息吧,天亮之後,我們就該出發去見宿羯了。”

說罷,她就晃著手中的青陶酒壇,繞過筆直的廊柱,回了她最近暫居的宮室。

至於齊謠空,他在柱邊又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

鳶羅趁他轉身的這一刻上前一步,從門邊跨了出去,進入了他的視線。

下一刻,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她看到齊謠空微睜了睜眼,似在驚訝。

“你怎麼跑出來了?”他快步走過來。

鳶羅說我睡不著。

齊謠空:“……那也不能就這麼跑出來。”

他本想說山巔風大,但話到嘴邊又想起她不畏冷,便換了個說法。

鳶羅聽他這麼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剛到昆侖那天,因為沒穿鞋就跑到雪地裏被他訓的事,忙低頭指給他看:“我穿了鞋的。”

齊謠空:“……”他不是說這個。

沒等他再開口,她又仰起頭衝他笑起來。

“掌門哥哥。”她說,“你剛才跟阿容說的話,我都聽到啦。”

齊謠空不是第一次看她笑得這麼燦爛,但今夜是個非比尋常的時刻,他看著她的笑,自己也忍不住抿起了唇。

“你很高興嗎?”他聽到自己這麼問。

“高興。”這麼說著,她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

……

次日是個有點迷蒙的雨天。

齊謠空站在鳳鳴宮正殿前,看著即將與自己同行的前輩溫聲勸妖主別再生氣了。

“你一生氣,玉凰山上的妖都不敢大聲說話啦。”

繁縷聞言,表情更別扭了。

但別扭到最後,她還是把手裏的朱羽重新送到了雲想容手上,“你現在沒有桃枝,帶一柄劍再去。”

雲想容想拒絕:“我拿走它,你用什麼主持昆侖劍陣?”

繁縷說這不是有你和齊掌門在宿羯那麼?他一時半會兒肯定沒空親自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