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就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我要他給元寶償命!”與宇文元寶感情最為深厚的宇文多羅紅著眼怒吼道。就在這時,隻聽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有我在,誰敢要司馬子如的命!
眾人一驚,齊齊抬眼望去,隻見不遠處,高歡帶著人馬正站在那裏,整個人都沐浴在淡淡的光暈下,肌膚泛起細碎的光,眉梢眼角輕輕往上微挑,勾起的仿佛是草原上永不凋零的盛世繁花。
司馬子如顯然也有些吃驚,脫口道,“你怎麼來了?”
高歡挑了挑眉,“你不肯來,那隻有我過來了。怎麼說也是十幾年的兄弟,就算你真的倒黴死在這裏,我好歹也能親手給你收個屍。”
司馬子如什麼也沒說,隻是眼中閃過一抹極清淺的笑意。
兩人相視而笑。
高歡一直堵在胸口的東西仿佛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不可否認,當時在聽到司馬子如遇險的那一瞬,心底不是沒有閃過索性就讓他死在那裏的念頭……但理智回歸後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偉業鴻圖中絕對不能失去司馬子如。
在司馬子如拒絕單騎返回後,他又是惱怒又是焦急,終於還是做出了帶一半士兵前來增援的決定。
當侍從問他為何要以身返險時,他自己的回答尚存耳邊,“已經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的我,不想再失去更多了。”
微弱的陽光漸漸隱沒在雲層後,天空變得愈加灰暗。宇文泰的人馬向兩翼展開,黑壓壓地幾乎遮住了半邊天空。鼓聲似雷鳴般敲響,千騎湧動,馬蹄翻飛,如山崩地裂,弓弦拉扯聲和刀劍砍擊聲響徹天空。
雙方靡戰許久,高歡和司馬子如這邊漸處下風。宇文家九位兒郎,除了被司馬子如射死的宇文元寶外,個個善戰,猶以小字胡奴的宇文六郎最為凶悍。他和宇文元寶感情也甚深厚,因此更是緊咬司馬子如不放。
箭矢紛飛間,司馬子如策馬尋找空檔突圍,卻見宇文胡奴已然縱馬撲來,司馬子如舉槊迎擊,不料彼此撞擊力量極大,他所持的長槊竟然被震飛!眼見宇文胡奴一擊得中,錯馬回身,手上迅速搭上了弓箭。司馬子如心知不妙,急忙低頭一躲,堪堪避過了飛馳而來的箭鋒!
宇文胡奴見沒射中他,嘴裏低低罵了一句,夾緊馬鐙朝前一衝,再次放箭。誰料他突然又轉了方向,索性將箭向司馬子如的戰馬射去!
戰馬哀嚎一聲,高揚起前蹄,幾乎將司馬子如甩下了馬。趁著司馬子如分身之際,宇文胡奴再次持箭對準了他。
周圍的一切仿佛靜止,唯有聽見弓弦回彈時發出的一聲脆響,利箭離弦而去,恰似翱翔的飛鳥,掠過黑暗的水麵尋找它的獵物。
宇文胡奴瞪大了眼睛,看著帶著白色箭羽的箭朝著自己射來,從左眼撲哧一聲進去,帶著箭杆自後頸穿出,隻剩下白色羽毛還在外麵輕顫。
尚未射出的弓箭從他的手中掉下,他的身體也隨之重重倒在地上。他掙紮著用剩餘的那隻眼睛望向弓箭射來的方向——
戴著黑色兜鍪的小將策馬而立,因距離太遠辨不清麵目,唯見一雙眼睛明亮若琉璃。鐵騎踏泥而起,馬鞍左右兩側的弓袋一起擺動,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的這個人,就像是一輪泛著淡淡溫暖的太陽,掃盡世間陰霾,讓所有躲在暗處的,見不得光的一切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