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當時的情形也是亂糟糟的,沒人顧得上她,也就無人注意到原身已經換了個芯子。而那個被永嘉公主推下懸崖的裴劭也一直沒有出現過,薛靈初焦慮的情緒慢慢就緩解了。

薛靈初與原身的性格有許多相似之處,再加上繼承了她的情感和記憶,因而在接下來的三年內倒也沒有出過破綻。

正想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麵響起侍衛的聲音,原來是已經到達目的地。

薛靈初的兄長薛廷在兩年前即位,而後一直與丞相元欽不睦,雙方在一月前徹底撕破了臉麵。元欽帶兵從晉陽南下,薛廷恐不敵,匆匆率眾入關中投奔蕭氏。

眼下一行人就停在長安的蕭府大門前,主母李氏帶領著府中眾人上前迎接。

“妾李氏,攜闔府老幼,恭迎陛下、公主。”

薛靈初扶著侍女的手下了馬車,站立在薛廷身側,看見蕭府眾人快步走下台階,向來自洛陽的天子和公主行禮。

“夫人不必如此多禮,朕此番前來,叨擾都督府了。”薛廷的聲音響起,同時抬手示意李氏免禮。

眾人起身,各式各樣的目光望向前方,見天子雖然年輕,又生得斯文俊秀,但卻自有一種威勢,當下稍減了輕視之心。又向他旁邊的永嘉公主身上看過去,然而隻是一眼,就不由得怔在那裏,久久移不開視線。

何為傾國傾城,當如是也。

許多雙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薛靈初早已習慣了旁人這樣帶著驚豔或審視的視線,因而並未感到緊張,仍舊是從容自然地站立著,聽薛廷與李氏交談。

結束了寒暄,正要移步往前,此刻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馬蹄之聲。

聲音由遠及近,來勢之疾無與倫比,聽上去似有颶風席卷,雷霆萬鈞。

太過突然,身旁的侍女驚惶得一抖。薛靈初也不由得回過頭去,向著他們來時的那條路望過去,隻見筆直而寬闊的石板路上,一隊騎兵如奔雷一般快速馳來,聲勢隱隱然撼動地麵。

天子的隨行衛隊和臣子們顯然也注意到了,紛紛回望。短暫的靜止後,連忙向兩側退去,讓出一條道路來。

到了近前,平地而起的馬蹄之聲“哢噠”一下驟然止歇,落蹄聲整齊劃一地落在一個點上。

來者人數甚眾,卻森森然不聞半點聲息,仿佛先前排山倒海的奔雷聲隻是薛靈初的一場錯覺。

片刻後卻有更加清晰的馬蹄聲傳入耳中,一下一下的落在石磚地麵上,沉重得好似踏在人的心頭。

此時日光燦烈,空庭無影,一人一馬緩緩上前。

燦陽沿著薛靈初的視線鋪展開來,一直鋪到駿馬蹄下。那人高踞於馬上,一身深色騎裝,於烈日下不減分毫的森冷與肅穆。

薛靈初看見他的臉,如同見到了厲鬼,登時打了個激靈。雙眸圓睜,袖子裏的手死死地掐緊了,拚命地克製住喉嚨裏欲要發出的驚叫。

怎麼會是他?

整整三年,那段噩夢一樣纏繞著她的記憶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她漸漸淡忘了,然而卻在這一刹那重現。當初那個被她推下懸崖的人,他的身形和容貌都在這一刻與眼前的人重合。

烈日當空,薛靈初卻感到刺骨的冷,如墜冰窟。

她看著眼前的男子下了馬,一步步上前,在李氏的招呼下,姿態恭敬而又從容地向薛廷見禮。

薛靈初那雙因為恐懼而睜大了的眼睛眨了眨,帶著些疑惑。早在來之前她就知道蕭氏家主於三年前去世,現在由蕭家的長子蕭確執掌權柄。

根據李氏所說,薛靈初眼前這人正是蕭確。他前些日子在外巡城,聽到天子駕臨的消息,匆匆趕回。

難道隻是巧合?可她眼前這人分明就是當年那個被她刺了一刀又推下懸崖的裴劭啊!

因為感到疑惑,薛靈初雖然心虛又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看向蕭確。他站在薛廷對麵,身影勁瘦而挺拔,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略微瘦削的臉頰,麵部線條深刻而冷硬,透著幾分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