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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刺骨的涼意令她輕輕瑟縮了一下, 薛靈初回過神來,手中握著匕首, 循著那道帶著笑意的冰冷聲音倉促回望,寒風將她的長發吹至淩亂, 衣裙隨風鼓蕩。
然而無論她如何倉皇四顧, 始終沒能看見那道聲音的主人。
“在看什麼?”那聲音像是融在了空氣裏, 與崖間山風一道輕輕縈繞在她的耳畔, 隨即拂過麵頰, 帶著蠱惑般的冰冷笑意, “你沒有時間了, 選一個。”
薛靈初痛苦而絕望的目光落在薛廷和裴劭之間, 一個是與她感情深厚的兄長, 一個是愛慕著她的少年。
她閉了閉眼睛, 掩在袖子下麵的手輕輕顫著,握緊了匕首,力氣大到手背綻出條條青筋。抬腳往前,一步步走到被綁縛著的裴劭麵前。
對上少年將軍的視線, 薛靈初的一張臉上更是血色盡失,無能為力的感覺將她席卷,眼淚簌簌滾落,望著裴劭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愧疚。
然而下一刻, 她卻抬起了微顫的右手, 沒有任何猶豫地將冰冷的利刃刺入了他的心窩。
劇痛使得身前的人渾身一顫, 那雙鋒利而英俊的眼睛瞬間變成了黑色的漩渦, 帶著深切的絕望和不甘,以及恨意。
狂風呼嘯而過,繩索不知何時被解開,裴劭猛然勒緊她的手臂,嘴角勾著冷淡殘酷的笑,帶著她一起向身後的懸崖墜去……
“啊!”墜入深淵的恐懼襲上心頭,薛靈初猛然間驚醒過來。
天光已經大亮,靈初轉頭向外,影影綽綽的帳幔外麵,侍女們聽到她的動靜,紛紛上前。
床帳被拉開,掛在一旁的銀鉤子上。薛靈初抱膝坐在床頭,視線落在床邊垂掛著的百花神香囊上。
侍女們見公主安靜地坐著,長長的發披散在肩頭,花瓣似的小臉顏色素白,有些出神的樣子,便也沒有出聲,隻靜靜候著。
靈初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噩夢了,在最初的忐忑之後,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幾乎已經快要把裴劭這個人淡忘了。
然而昨日驟然見到蕭確,她還是在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人。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做的這個夢是日有所思還是冥冥中自有一種暗示。
薛靈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不僅僅是因為噩夢,更是對於未知的一種驚惶和不安。
沒有出神太久,乳母玉娘來請她梳洗。今日是蕭氏闔府為天子和公主接風洗塵的日子,她需要好好打扮一下,以免失禮。
玉娘上前,用抿子將靈初鬢邊的發髻抿好,抬眼看向鏡中少女美麗的臉龐,柔聲道:“公主是昨夜沒有睡好麼,怎麼瞧著不太精神?”
她是貼身伺候公主的人,對於靈初的情況最是敏感不過。
“做了個噩夢,現在還有些害怕。”薛靈初很誠實地道。
玉娘看了看她的神色,沒有追問,而是拿起了妝台上的一盒胭脂,輕輕打開,向她道:“公主的臉兒有些白,就塗些胭脂吧。”
薛靈初點點頭,由她用玉搔頭挑了些許胭脂,輕柔地在自己的臉上塗抹了一層。
接風宴是在晚上,黃昏將至的時候靈初便在玉娘和侍女的陪伴下向著宴客的正堂行去。
路上碰見了幾位前來赴宴的貴女,薛靈初停下了腳步與她們寒暄。這些人大多長在長安,以前沒有見過她,因而在一瞬的愣怔之後,才紛紛矮身向她行禮。
打過招呼,薛靈初正要繼續往前走,此刻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大都督過來了!”
少女們紛紛躁動起來,向著指引的方向看去,眼睛幾乎冒出光來。
薛靈初轉頭一看,隻見一道勁瘦挺拔的身影從側旁的小徑上走過來,風拂過他的衣角,襯得整個人如同崖邊孤鬆一般。
少女們你推我搡,慫恿著同伴上前搭訕。
蕭確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徑直走到薛靈初的麵前,姿態恭敬又從容地道:“稍後開宴,家母已在堂上等候,請公主隨我來。”
蕭確位高權重,又是出了名的難接近,他現下這樣一副謙恭的樣子,一時間讓眾人都看得呆了。
頂著身旁少女們的視線,靈初不由得更僵硬了些,勉強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見她久久不應,蕭確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輕聲提醒她:“公主?”
他聲音低而沉,聽來似乎含著些許古怪的情緒。
四目相對,薛靈初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了,背上如有芒刺,本能地移開了視線,微微點頭:“有勞將軍。”
大魏傳承至今,早已成了一副空架子,薛靈初的父兄也不過是權臣元欽手中的傀儡而已。然而放眼海內,能夠與元氏一爭高下的也隻有出身武川軍鎮的蕭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