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緣起青銅盂(1 / 2)

夏城,青衣巷,蜉蝣軒。

晨光熹微,薄霧淺淡。

暖橘光線透過鏤刻花鳥的窗欞投射到半人高的梨花木櫃台上。

甜白釉刻花瓶內水靈靈地插著一朵豔比朝陽的花,這花長得奇特,形如龍爪,色如鮮血,有花無葉,一枝獨秀,姿容正好。

隱約有流行歌曲,售賣廣告,通過音質不大好的音響嘶吼出來,穿過窗欞縫隙,遠遠地充斥著整個大堂。

電視裏法製頻道正在播放本市新發生的案件,無非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主持人的聲音更有吸引力一點:“......近來我市接連發生管道漏水的情況,多戶人家遭到浸泡,並在水中發現大量魚鱗......”

櫃台之後,靠牆一列多寶閣裏已空了不少,此時隻七零八碎地擺放著一些雨花石,木雕獸,本就不怎麼起眼的東西,又因不知多久沒有收拾了,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倒是空了的格子裏,因剛把東西拿走沒多久,還有一塊幹淨的地兒,但看上去也很是狼狽又可憐了。

咳咳咳……

叮鈴哐當……

一陣咳嗽聲伴著多寶閣一陣不尋常的晃動,櫃台旁刹時間塵飛土揚,迷蒙恍若仙境。

不多時,從櫃台下鑽出一個穿著已磨起毛邊的玄色黃邊長衫的小光頭來。一手扇著飛塵,一手拿著一個灰陶蒜頭瓶放到櫃台上甜白釉刻花瓶旁邊。

小光頭撓了撓自己的光頭,一臉糾結嫌棄,嘟囔了一句“又土又禿的,真的是這個嗎?”

看了看那花,拿不定主意,幹脆拿了蒜頭瓶直奔後院。

此時正值春暖花開,萬物複蘇,百花齊放。

後院裏,不知何時何人種的一株兩三人合抱粗的白梨樹,正是熱鬧的時候。

枝頭花開錦簇,如雲堆雪,樹下藤椅輕搖,白衣烏發,人麵如美玉,正閉目在藤椅上小憩,站在門口望去,當真是一副春日美人圖,春光無限好。

小光頭拿著蒜頭瓶三兩步小跑到美人圖裏,將蒜頭瓶放到桐木小桌上,皺眉問道:“蓮先生,可是此物?”

被喚作蓮先生的睡美人略略睜眼,看了一眼桐木小桌上的蒜頭瓶,動了動手指,道:“是它,換上吧。”

小光頭站著不動,蓮先生側頭看他:“還有何事?”

小光頭正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卻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錦毛紅冠,氣宇軒昂,神采奕奕的大公雞來。

這隻長相甚是奇特的漂亮大公雞撲棱著翅膀,“咯咯”叫著,三兩下撲騰到桐木小桌另一側的椅子上,豆大的小眼睛緊緊地盯著桌上的蒜頭瓶,伸出一隻翅膀來撥弄了兩下,嚇得小光頭趕緊伸手護住:“小卯,你當心點,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名叫小卯的大公雞似乎很是不屑地看了小光頭一眼,麵向蓮先生,竟然口吐人言:“先生,這個瓶子好醜!一定是小光頭偷懶不肯好好找,小光頭辦事不利,你罰他給咱們買蠶蛹和炸泥鰍!”

小光頭十分委屈:“小卯,是蓮先生要我找這個瓶子的,不是我偷懶辦事不利,還有,我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的大名宮闕,也可以叫我的小名圓滿,無論如何,請不要再叫我小光頭了!”

因著宮闕前幾天不小心被火燒了頭發,頭上禿了一塊,實在是不雅,隻能把頭發全都剃光了,等著他們慢慢的一起長出來。

說起來要不是小卯調皮,捉弄宮闕,宮闕也不會把桐油淋到頭上點著,他的頭發也不會遭殃了。

宮闕心裏不忿,但是卻也隻能在心裏想想,前幾次他這樣反駁的時候,都被小卯不知道哪裏弄來的雞毛粘了滿頭,說是補償他,可是這樣的補償宮闕實在是無福消受,而且著實隻是因為宮闕無意中說了“吃雞”兩個字,就被小氣記仇的小卯報複至此,所以他就隻能閉口不提,也就稍稍爭取一下自己的名字罷了。

小卯卻不理會他,轉身變作了一個穿著彩色長袍的俊俏少年,穩穩當當地坐到椅子上,抱了桐木小桌上的一盤瓜子來嗑,一麵嗑一麵覷著那隻灰溜溜的蒜頭瓶,問蓮先生:“先生,這隻瓶子長的灰禿禿的,著實沒有那隻甜白釉的看著順眼,先生為何要換了?”

“那甜白釉固然漂亮,卻不及這蒜頭瓶有靈性,彼岸花在此間難以生存,蒜頭瓶稍稍能護其一二。”

“哦!”小卯轉而麵向宮闕:“聽到沒有,還不快換了去。”

宮闕隻能拿了蒜頭瓶去櫃台上換了那頗受人青睞的甜白釉,而對於小卯這一手變臉的好功夫,他雖無奈,但卻無可奈何,是以隻能慢慢習慣,就像慢慢習慣他們二人……妖的到來一般。

話說那日宮闕見這店裏麵著實是亂得慘不忍睹,便難得勤奮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