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李尚書麵前的是一份並案文書,上麵已經書寫妥當,洪鶴鳴的官印印泥已經蓋上去了,也落款了,就剩下他落款蓋印就行了。

李尚書深吸一口氣,抬眼,洪大人朝他笑笑:“李大人,請吧?”

李尚書氣得不行,以前怎麼沒看出洪鶴鳴這老匹夫夠能裝的啊,平日裏派人來刑部都是客客氣氣的,一轉眼就讓他下不來台。等這件案子了了,他這刑部跟大理寺沒完!

李尚書讓主事將筆拿過來,望著麵前並案的文書,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他垂眼瞧著,遲遲沒有落筆。

這時,刑部外匆匆一匹馬疾馳而來,馬鞭甩得虎虎生威,緊趕慢趕到了刑部近前,摸著額頭上的汗,翻身下馬也顧不上這馬,拿著一封信就要往刑部裏衝,結果就在快要衝到門口時,不知從何處湧來十幾個乞丐,敲敲打打地將這人圍了起來。

來人又氣又急,卻在刑部跟前又不敢亂來,匆匆從懷裏摸出一個銀袋子扔給這些乞丐:“拿去分吧,爺有急事,快讓開!”

那些乞丐看到銀袋子直接開始爭搶了起來,反而將這人圍的更加無法脫困。

而就在這會兒的功夫,李尚書看完了文書發現並無任何不正常,就是尋常的並案文書,他看了穩穩坐在那的洪鶴鳴,莫不是真是他多疑了?這般想著,李尚書還是抬起手,迅速落款簽下了自己的名諱,並落下印泥。

隨著印泥落下,周惜琰這顆心,徹底定下。

這邊並案立刻被刑部的衙役同時傳到刑部外,頓時百姓都一陣緩聲雀躍,那人急得差點都要殺人,怒吼:“都滾開!”這次是真動怒了,結果還沒等他動手硬闖,那些乞丐一哄而散。

可等這人表明了身份衝進刑部,卻已然遲了,他望著大堂上站起身一步步朝上首的位置走上去的洪鶴鳴,高舉著信的手臂垂了下來。

周惜琰隻當沒看到這人,她的視線落在從始至終都沒開口的顧雲絎。

顧雲絎沒堅持說出聲是她一開始就想好的,顧雲絎雖然想為邛平鎮的百姓謀一條生路,他可以犧牲自己,卻也不會白白犧牲,隻要還沒到最後一步,隗運的出現讓他看到端倪與轉機,她知道顧雲絎看出不對,對方在靜觀其變,可這也恰恰是她需要的。

她不需要顧雲絎做什麼,其餘的一切,她都會替他辦好。

讓他再次堂堂正正走出這刑部,完成他上一世未來得及完成的心願。

周惜琰眼睛有些熱,趕緊偏開頭看著與一臉不鬱的李尚書坐在一起的洪大人。

周惜琰不知道的是,她的頭轉開的同時,察覺到她視線的顧雲絎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從這小廝身上轉過,卻也沒過多停留,可腦海裏那個從始至終的疑問卻也存在著:這人當真眼熟。

李尚書雖然不滿,可職責所在,他想盡快完成這件案子,結案趕緊送走洪鶴鳴這尊瘟神。

就算並案又如何,這裏是刑部,不還是要先審他的案子?

李尚書整了整官府,跟洪大人也不客氣了,一拍驚堂木:“堂下隗運,本官且問你,你當初是如何發現顧雲絎動了歹念謀劃殺害徐家,又是如何開始實施,最後殺害徐家七口之後又一把火燒了的?除了你之外,可還有別人親眼瞧見過顧雲絎殺害被害人?”

隗運縮著脖子怯懦了下,他低著頭,像是被李尚書嚇到,開始絮絮叨叨將來龍去脈說出來:“……那天,就、就是出事那邊,那會兒我還是柳水鎮的主簿,這徐忠是給我們縣衙送菜的,不過他不止給我們一家,也給別的酒樓供。那日白天的時候我對賬發現縣衙有筆銀錢不太對,就是跟徐家的,所以我天黑交接之後就想去詢問一番,不想途中遇到縣衙的衙役在酒肆喝酒,我就貪了幾杯酒水,等我醉酒晃晃悠悠到徐家外的時候,就看到眼前都是火光,徐家前院已經被燒著了。那會兒天已經很黑了,我是從後巷過去的,當時後門還沒燒起來,我剛想過去,就看到一個黑影從徐家後門匆匆出去,渾身血淋淋的……我當時還以為徐家是不是什麼燒著了,可等我推開門就看到徐家的人血糊糊躺了滿地……就是他!就是顧雲絎他殺了徐家的人,不僅如此他還要殺了我這個人證,大人還要給下官做主啊。”

隗運的話被傳到外麵百姓耳中,都怒極了,真狠啊,就算是再大的仇也不能下這樣的狠手啊。

李尚書翻看著卷宗,跟卷宗上一開始對方的供詞都對得上,除了幾個詞,不過也沒什麼差別。李尚書頓時讓主事拿著新的供詞再次去讓隗運畫押。

隗運抬手就要摁下手印時,周惜琰站在洪大人身旁下首,卻是在這時開了口:“大人,屬下倒是覺得這隗運的供詞中有三點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