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書聽到聲音反射性地看過去,可等看到開口的是一直跟在洪大人身邊的那個不像是主簿又不像是隨從的少年,眉頭皺了起來,剛想說話,洪大人卻是先開了口:“哦?你覺得哪裏有可疑之處?”

李尚書張張嘴沒再說什麼,這少年是對洪大人說的,雖然並案了,可若是有疑問,也不是對他說的,他若是開口反而自討沒趣。

更何況,他也想看看,到底哪裏有可疑之處了?

還三點?他怎麼不說隗運剛剛的供詞哪哪兒都不對?

洪大人開口的時候所有人都朝著周惜琰看去,周惜琰也不怯場,她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子,早就被人瞧慣了,更何況,她也知道,如今隻有她自己先鎮住場子,她才能讓在場的所有人信服。

周惜琰緩緩開口:“這位人證剛剛的敘述中,提到一點,‘我天黑交接之後想去詢問一番,不想途中遇到同僚喝酒,就貪了幾杯酒,醉酒晃晃悠悠到徐家外’,不知兩位大人聽到沒有,晃晃悠悠,醉酒之後腳下虛浮,那就是已然醉了。屬下雖說對斷案定罪不了解,卻也知道,一個醉酒之人,意識當時怕是已然不清,如此一個醉酒之人當時說的話,醉酒與清醒時分明是有區別的,大人如何就斷定,他醒來之後回憶起醉酒時的,就是確定而不是臆測出來的?

第二點,人證提到去的時候已經天黑,既然天黑,火光是從前院傳來,他當時身處後院,那怕是當時後院還沒燒起來,那自然光線也不如何,天那麼黑,他怎麼就看的這麼清黑影就是顧雲絎,不僅如此,那麼黑,他還能看到對方身上血淋淋的?

第三點,他之前並未見過顧雲絎,他怎麼就確定醉酒之後他見到的就是顧雲絎?還是說,他當時醉酒根本就沒看清對方的臉,清醒之後有人告訴他就是這個人,他醉酒意識本就不清,被人利用強調,他自己也覺得是?而不是自己親眼見到?”

隨著周惜琰這三點說出來,整個大堂都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怔怔瞧著她,好半天沒回過神。

之前還不覺得,突然被這少年這麼一說,好、好像……說的還挺有道理啊。

尤其是傳到刑部外,百姓回過神也忍不住喃喃道:“對啊,這人說他是醉酒之後過去的,天那麼黑,他怎麼就瞧見對方身上血淋淋的?他之前不認識這顧雲絎吧,聽說是那徐家的舊友,隻是途徑此處過去一趟,他當時在酒醉天黑之下,怎麼就認出是他的?”

“就是啊……剛剛李大人說之前的供詞就是這樣,難道就憑著這麼一份證詞就定了一個人的罪?”

“我咋覺得這案子斷的比我這一個平頭老百姓還不如呢……”

“哪兒啊,聽說一開始是柳水鎮的那個縣令草草定的,因為犯案的人有官職在身,他不能定斷判罪,這才押到了京中再審,之前我還以為是有確鑿的證據,結果就是這?”

“……”

隨著刑部外嘀嘀咕咕的聲音傳來,李尚書終於回過神,“雖然你說的這幾條的確有可能,可當時去抓這顧雲絎時,他手裏可拿著刀,渾身也都是血暈倒在那裏,剛好被瞧見了,身上穿的衣服跟人證敘述的一樣,這難道不是證據?”

周惜琰:“那屬下且問大人,你問問這人證,他可親眼見到這所謂的渾身血淋淋的凶手殺人了?還是說,他正麵見到那黑影就是顧雲絎了?”

李尚書等人立刻看向隗運。

隗運抖了抖,“下官……其實並沒有看到,當時就如這位所言,當時天太黑了,我又吃了不少酒水,就看到一個身影出來,渾身血淋淋其實也沒看太清,當時對方穿著一身衣服,手裏提著一把刀,刀上往下滴血……後、後來酒醒了,就聽說凶手抓到了,我過去一瞧,那衣服什麼的,都對得上,就、就……”

其實隗運不是自己酒醒的,而是被人給弄醒的,之後就是一場利益的收買,是章相爺的人讓他作證,指認這顧雲絎,他為了前途,把自己給賣了。

可他沒想到,章相爺竟然心這麼狠,這是一點活口都沒打算給他留,既然章相爺不仁,也不要怪他不義。

他隻是想謀個好前程,跟著誰不是跟?

隨著隗運這段話一處,所有人都傻眼了,李尚書更是氣得不輕:“什麼?你根本沒看到顧雲絎殺人?你不是一直說就是顧雲絎嗎?你不是指認顧雲絎殺人嗎?那就、就是憑著一件衣服說的?”

李尚書斷了這麼多年的案子,這會兒也終於覺察到不對勁,沒有親眼見到,還是醉酒之下,這柳水鎮的縣令判的這是什麼案子?這算什麼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