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是。”她否認下來,之後遲疑了片刻才繼續道:“其實我答應殿下的邀約,不是殿下以為的那個意思。”
話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她立刻輕鬆許多,順帶做好了迎接段智興怒氣的準備。
可段智興並沒有生氣,他甚至一點都不意外。
他站在城牆下朝她看過來,目光始終柔和。
“其實我知道。”他說,“湖主醉心武道,根本無心人間情愛。”
謝臨雲:“那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答應同你出來嗎?”
他抿唇一笑,說這個他也知道。
“湖主定是看出來,靈鷲宮主最好與我鬥氣,想借此機會,讓她專心同我相鬥,而非繼續跟隨糾纏於湖主。”他就這麼把謝臨雲的打算一絲不差全說了出來。
謝臨雲目瞪口呆,這個人是傻的嗎,什麼都猜到了,還願意主動配合她?
追求者當到這份上,已經不是有數和上道可以形容的了,更不要說他還是一國太子。
她無言良久,才向他問出自己的疑惑。
他說:“我知湖主無心情愛,但我既鍾情湖主,那為湖主排憂解難,亦是分內之事。”
“尤其我還最了解阿綾的性子,不這麼做,她或許會一路跟湖主去到洞庭也說不定,到時湖主必定更加煩擾。”
謝臨雲:“原來靈鷲宮主閨名叫阿綾?”
他點了點頭:“李枝綾,抽枝發芽的枝,綾羅綢緞的綾。”
謝臨雲:“這名字挺好聽的。”
段智興聞言,再度笑起來,說這句話最好別當著她的麵說,因為她格外嫌棄這個名字。
謝臨雲一邊應下,一邊心道她本來也不可能主動去找靈鷲宮主說話,更不要說誇獎。
不過把話說開之後,她整個人都鬆快了下來。
之後兩人沿著洛陽的城牆走了一圈,還碰上了在城牆腳下祭奠亡者的幾家百姓,沉默地燒著紙錢。
謝臨雲很少見到這種場麵,便多瞧了兩眼。
繞過去後,她有些好奇道:“這些百姓為何要再城樓下燒紙錢?”
段智興其實也沒見過,但他從小好奇中原文化,讀過許多書,對此略知大概。
他說:“應當是家中有人死在了戰場上,怕遊魂找不到歸鄉的路,故而去到城樓下燒,用以提醒那些離家的孤魂,城門在此處,跨過來,便算是回家了。”
謝臨雲被他說得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
然後她想起來,這是一個王朝傾覆,普通人命運無依,全憑天意的時代。
可惜天道從來不仁。
“回去吧。”她說,“時候不早了,明日還有丐幫大宴呢。”
“是,明日還有最後一場宴。”段智興跟上她的腳步,走了一段後,才接著說道:“等這最後一場宴結束,湖主有何打算?”
謝臨雲:“不出意外的話,我就直接回洞庭去了。”
段智興走在她身側,不知是客氣還是認真,又一次向她做出邀約,說將來若是得閑,可以去大理看看,那的確是個好地方,非他自誇。
謝臨雲今夜已經向他說明過自己的拒絕之意,不好意思再說一次,便順著話頭道:“倘若有機會,我會去瞧瞧的。”
兩人遂打道回府。
回去的時候,果然碰上了一臉氣憤的靈鷲宮主。
這一回她連嘲諷和辱罵都省了,上來就直接和段智興動起了手。
兩人交手不過三招,謝臨雲便看出來,他們倆對對方的招式極熟悉,且武功不相上下,誰也奈何不了誰。
靈鷲宮主擅暗器,又身法鬼魅,段智興則剛好相反,他所有的功夫,走的都是那種光明正大的路子。
謝臨雲在邊上瞧了片刻,內心隻有一個感想——這對未婚夫妻其實挺配的。
溜回自己的院子後,她把這感想告訴和王重陽下完棋沒多久的黃藥師。
許是因為下了太久的棋,黃藥師難得麵帶倦色。
但他畢竟是個講究人,就算累,也要時刻保持優雅的生活習慣,在休息之前把第二日早上要煮的茶挑好。
此時他一邊挑一邊聽謝臨雲說話,動作明顯比平時慢了一拍,甚至聽完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謝臨雲:“……”
她想了想,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問他還清醒著嗎?
黃藥師終於有了反應,他皺了皺眉,道:“我當然清醒著。”
謝臨雲:“算了,我看你還是先去睡吧,剩下的我給你挑。”
他果斷拒絕:“不用。”
謝臨雲以為他是嫌棄自己手笨,嘖了一聲道:“我看你挑了這麼久了,早學會了,你乖一點去睡吧,你別忘了你才十四,還在長身體。”
黃藥師:“……”
他頓了頓動作,說得了吧,讓你來挑,明早你肯定第一個喝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