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成功在九點五十五的時候過了馬路,站到了公交站台邊。

她喘得可以,跟她一起跑出來的男生卻呼吸如常:“還好,趕上——”

話說一半,他忽然頓住,歪著身體越過唐榕,朝公交站台另一頭看去,道:“阿晉,你怎麼也在這等車,你不是就住後麵那小區嗎?”

唐榕:“?!”

她也順著看了過去,發現言朝晉果然站在右邊與她隔了三四米遠的地方。

言朝晉走過來,語氣淡淡地解釋:“這周我奶奶生日,我得回去一趟。”

“哇,要不要兄弟幾個一起去給奶奶慶生啊?”

“還是算了。”他拒絕了這個提議,“我奶奶家在老城區,不太方便。”

這麼說著,公交車也來了。

因為是最後一班,上麵沒幾個人。

唐榕和言朝晉跟那個男生說了一聲再見,就上了車。

座位很空,她隨便挑了一個離車門近的坐下了。

他坐到了她後麵。

車內最後一排,有個小孩正外放音樂,是一首很俗氣的曲子,但格外洗腦。車窗外霓虹閃爍,粲然一片,入目之內,盡是人間煙火氣。

唐榕偏頭看了一會兒,正欲收回目光,忽然聽到言朝晉問她:“你怎麼和夏剛一起出來了?”

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語氣十分隨意,仿佛隻是順口八卦一下。

但唐榕畢竟已經知道了他隱藏許久的心事,她勾了勾唇角:“原來他真的姓夏啊,我還以為我記錯了,剛剛打招呼都沒敢稱呼。”

言朝晉:“……”

唐榕接著說道:“我今天要值日,出來晚了,正好碰上他,他說今天輪到他整理操場那邊的器材室。”

言朝晉啊了一聲,說好像的確是他。

他說完這句,兩人便再度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後,公交車因為紅燈在路口停了下來,順便廣播裏開始播報,前方即將到站淩水路。

言朝晉趁機問她:“你回家要坐多少站?”

唐榕:“坐到倒數第四站,你呢?”

“我最後一站。”他停頓了一下,“荷月巷。”

“咦?荷月巷?”唐榕有些驚訝,“我外婆家也在那。”

“是嗎,真巧。”他其實早就知道,但還是拿出了同樣驚訝的語氣,“那一塊不大,也差不多快拆完了。”

唐榕:“是啊,除了臨近荷月廟的幾條巷子,我看別說開發商了,政府也拆不起。”

言朝晉笑了笑:“我奶奶家就是,之前一直等拆,後來說太靠近荷月廟了,要維護景點的完整,拆不了了。”

唐榕一聽,太靠近荷月廟,那豈不是和她外婆家離得很近?

原來他們還有這麼一層緣分的嗎?

“你奶奶家……”她到底沒忍住問了,“住荷月幾巷啊?”

“七巷。”他答,“七巷尾巴尖上,離荷月廟隻有兩堵牆,是沒可能拆了。”

唐榕:“!”

因為太驚訝,或者說驚喜,她直接轉過半個身體,扒著座位回過頭跟他說話了。

“荷月七巷最後一家以前是個小百貨店,難道就是你奶奶開的嗎?”

公交車行駛過程中不開燈,裏麵一片昏暗,唯有從車窗外漏進來的光束打在她麵上。

但言朝晉看著她,還是覺得自己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浩瀚的星海。

璀璨明亮不可攀。

他點了點頭。

“是啊,就是我奶奶開的。”鋪墊了這麼多句,他終於自然地把這層奇妙緣分揭到了她麵前,“你去過嗎?”

“當然去過。”她應得飛快,“還買過好多糖呢,你奶奶也認識我。”

何止是認識,她是非常非常喜歡你,言朝晉想,否則怎麼會記憶錯亂之後,還能準確地喊出你的小名呢。

唐榕看著門後的言朝晉,很驚訝:“你不會是就站在門後等著呢吧?”

言朝晉被她說中,沒否認,隻道:“不是約好了五點半嗎?”

他說完這句,目光移向她手裏的紙盒,問:“重不重?不然我來吧。”

唐榕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你說沒幾個人,我就沒做大蛋糕,很輕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雜貨店後麵那個紮著籬笆的小庭院。

在如今的城市裏,這種住宅已經相當少見,不過唐榕沒覺得新奇,她外婆家就住附近,也還沒拆呢。

她跟著言朝晉推開門進了屋,發現門後就是一個很大的紅木鞋櫃,不由得問道:“要換鞋嗎?”

言朝晉拉開櫃門,找一雙紅色的女式布拖給她。

那布拖看著很新,叫唐榕有些在意:“不會是你特地買的吧?”

他笑了。

“過年的時候阿姨買的。”他解釋,“本來是給我堂妹的,但她過年那會兒去國外參加冬令營了,就沒用上。”

這麼說著,他口中的阿姨,也就是現在負責給老太太做飯的那個保姆也聽到動靜,從裏麵廚房裏出來了。

“呀,阿晉的同學來了。”阿姨拿著果汁,十分溫柔殷勤,“晚飯一會兒就好了,先喝點東西坐會兒。”

唐榕微笑著接過,又道了謝,還問:“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我會做飯的。”

阿姨立刻笑眯眯擺手:“不用不用,就快好了,廚房油煙重,你們年輕人坐會兒聊聊天,別忙活。”

說完還給言朝晉使了個眼色,惹得言朝晉立刻點頭:“行行,您先忙,您也不用管我們,我會好好招待同學的。”

唐榕注意到他們的互動不像一般的主人家和保姆,但她初次上門做客,問這些多少有點不禮貌,便沒說什麼。

她沒說,言朝晉倒是主動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