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之後,我一直等呂曉燕的回答,她始終不開口,病房裏的氣氛有些尷尬。
“醫生,我妻子需要休息,請你離開吧。”
馬仕途下了逐客令,我不好意思繼續待下去了,剛轉身,卻聽到呂曉燕開了口。
“我拒絕,讓他去死吧。”
呂曉燕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還有點發冷,冷到我心都涼了。
很明顯,這句話裏的“他”,指的是呂曉燕自己的孩子,一個母親,讓自己的孩子去死。
馬仕途拉著我離開了病房,出門後他沒有立即送走我,而是關上病房門,還往裏看了一下,看樣子是有話要對我說,怕讓呂曉燕聽到。
“醫生,不好意思,我妻子對我父親意見很大,這次生孩子她已經受到刺激了。”
我點點頭,如果換做別人,或許會問,難道你們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但是我問不出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可以不讚同,甚至不認同,但沒有強迫別人去做的權利。
我說沒關係,我尊重她的選擇,告辭。
就在我準備走時,馬仕途拉了我一下。
“醫生,你剛剛說的那個,讓我來可不可以?”
望著馬仕途帶有期許的眼神,我能感受到,他是真心的想要讓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我真想說可以,但根據《少郎中問診百帖》中的記載,同魂同命隻能用於母親和孩子。我隻能很遺憾的告訴他,不行。
可以看的出,馬仕途很失落,他整理了一下情緒,很認真的告訴我,那就謝謝醫生了,您辛苦了。
說著,他還給我鞠了一個躬。這我哪裏敢受,趕忙扶起他來,就在這時候,一個壓抑著怒火的低吼聲從我身後響起。
“那個賤人,她是不是不同意!”
這話不是疑問句,而是強烈的質問,我認得這個聲音,不是馬大彪還能是誰?
我有點懵,馬大彪叫呂曉燕,也就是自己的兒媳,賤人?
再聯想剛剛馬仕途跟我說他和父親關係不好,不生活在一起,這其中,恐怕有很大的家庭矛盾。
馬仕途同樣憤怒,他盯著馬大彪,咬牙切齒:父親,我不許你這麼稱呼曉燕!
馬大彪理都不理自己的兒子,推開病房門就走了進去,他指著病床上的呂曉燕,大聲吼道:那是我的孫子,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我和馬仕途趕緊進了病房,馬仕途站在馬大彪和呂曉燕中間,與自己的父親對峙。
他伸手指著病房的門口:父親,你出去!
我的注意力則是放在了呂曉燕的臉上,她的神情仍舊十分平靜,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她的心緒泛起波瀾。
忽然間,她笑了,衝著馬大彪說了一句話。
“你的孫子?”
呂曉燕笑的十分淒涼,是一種絕望中,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容。
“原來他是你的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