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常常想起結婚那天的事,五顏六色的房間,鬧哄哄的人群,每個人都笑著,還有西裝革履的顧念深,他蹲在她腳邊,為她穿鞋子,親吻她的額頭,抱她上車,像世上所有新婚夫妻一樣,表麵看著恩愛有加。
而她始終像個木偶人,大概是難過了太久,等事情真正來臨那一刻,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靜許多,甚至近乎麻木,已經壞成這樣了,即將到來的,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在G市,秦、顧兩家辦喜事,就算是想低調也不行,飯店外車輛排成長龍,甚至有記者前來觀禮,整整六層樓坐滿賓客,秦桑綠倒是慶幸有這樣的場麵。
她挽著顧念深的手,從這個包廂出來,換到另一個包廂,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休息,就要趕緊換衣服和造型,她與他連說話的時間也沒有。
回到新房,已經累地站不住了,顧念深還在應酬,她卸了妝躺在床上,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但顧念深回來時,還是將她吵醒了,擁著被子,假裝仍舊睡著,他在床邊看了她許久,然後坐下來,她的心頓時劇烈地跳起來,如鼓動,一聲聲,震的胸膛發麻,發疼。
度秒如年,她不知道他究竟坐了多久,隻記得,他起身的那一刻,為她掖了被角,調了空調的溫度,然後,俯下身親吻她的額頭。
她的心隨著關門的聲音,悠悠地顫了顫,她睜開眼,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胸口沉悶異常。
顧念深坐在書房裏,半閉著眼睛,想著他剛才坐下來時,她突然變僵硬的身體,想著他親吻她時,她顫抖的睫毛。
他成功地做到了曾經最想要做的事----狠狠地傷害她,可是,怎麼仿佛有一把刀,懸在他的心尖上,隨時隨地,會突然掉下來刺他一下。
小白說,阿深,還記得上學時,徐家的二少嗎?那個時候,他背地裏搞花樣,弄的南方差點被他家老爺子送走,顧伯伯也對你動了手,事後你怎麼報複他的,阿深,當時他哭著向你討饒時,你可曾心軟,可曾難過過?
那對阿桑呢?她的性子,別說討饒,就連說一句軟話,恐怕也沒有吧。
對他而言,這世上,再難的問題,都有完美的解決方法,唯獨她,是他心裏解不開的死結。
新婚夜,就在兩個人各懷心思中,無聲而寂寞地度過。
顧念深幾乎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七點鍾,約莫著秦桑綠差不多該睡醒時,去客房的衛生間洗漱過後,站在了主臥的門口,原本是想直接推門而入,但舉起手時,忽然改變姿勢,反手輕叩門板。
反複幾遍,仍未聽見聲音,他直接開門,半開著的窗簾,日色如金,斜斜的照在床鋪上,屋內整潔,仿佛從未有人住過,衛生間裏亦是如此,他轉身出去,樓下,院子裏,皆無人影。
秦桑綠回來時,看見他穿著昨日的襯衫站在客廳裏,襯衫很皺,他眉頭微蹙,神情緊繃,她一言不發,低頭從他身邊繞過,走進廚房,出來時端著碟碗,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她的臉被嫋嫋上升的熱氣包裹著,他轉過頭,看見餐桌上,放在她麵前的食物,以及對麵另一頭的同樣食物。
他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但忽然間,心裏一陣抽縮,看著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茫然像是瞬間醒悟什麼似的,茫然間夾帶著幾分驚悸。
抽完第三根煙後,書桌子上的手機短暫地震了震,他拿起來,翻開屏幕看,信息欄上寫著她的名字,是她發來的信息,很簡短的一句話:我去商場,下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