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演技派(2 / 3)

家長們各自認領自家的寶貝,親的親摟的摟,遞水杯的,往嘴裏塞水果的,摘書包的,忙得不亦樂乎。不過大半天沒見孩子的麵,卻像是久別重逢。

終於等到一(3)班的隊伍。萌萌背著大書包,站在一群學生和家長中間,探頭探腦四下張望,沒見到自己父母,她神態落寞,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高飛趕緊叫她,萌萌眼睛一亮,雀躍著跳過來。

走到高飛麵前,萌萌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眨巴著大眼睛,用警惕又謹慎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高飛醒悟,衝萌萌做了一個莫急的手勢。他打開手機調出兒歌:“萌萌,《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說著,高飛跟著節奏,又是下蹲又是轉圈,樣子可笑又滑稽。

家長們好奇地看著,很多媽媽捂嘴笑。

萌萌邊唱邊跳:“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她開心地與高飛擊掌:“耶!對上號了!”

等鄭雨晴趕到醫院,方成媽已經住進病房。也許是折騰累了,也許是藥物的作用,老人家踏實地睡著了。呂方成和呂方圓,兩個人都麵無表情,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凳子上,互相看都不看。顯然是剛剛吵完架。

鄭雨晴問:“媽媽怎樣了?”

呂方成有些惱,壓低聲音:“我警告你啊!我打電話,你不能不接!”

呂方圓:“現在穩定了。剛才血壓嚇死人。”

鄭雨晴低頭看床頭板上醫生寫的入院病由,問:“媽為什麼不吃藥啊?”呂方成呂方圓都不說話。

鄭雨晴走到婆婆的病床前,動手調慢了滴液的速度:“棒棒一個人在家吧?你趕緊回去。今天晚上我來值班。”

呂方圓站起來,拿起包準備走。她看了哥哥一眼,忍不住問鄭雨晴:“嫂子,你說媽生病這事,怎能怪我呢?”

鄭雨晴拉著小姑子的手:“別聽你哥瞎說。生病這事哪能怪到誰?要怪也是怪我,你倆都是親生的,哪能害自己媽呢!”鄭雨晴和呂方圓一對眼,撲哧一笑。呂方成很響地,哼了一聲。

呂方圓:“護工我們都請好了,你倆也回去吧!”

鄭雨晴說:“哪能靠護工呢?你放心,我守著。”

呂方圓:“這也沒幾天,兩家輪換著就過去了。就是擔心回去以後……”

鄭雨晴告訴她:“抽空把媽的東西收拾收拾。出院的時候,我們就把媽接回去住。”

呂方成兄妹都感覺很意外,一愣。

呂方圓趕緊解釋:“嫂子,我沒那個意思!”

鄭雨晴說:“是我有這個意思。媽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快回去吧!”

呂方成突然想到孩子:“萌萌還沒接呢!”像是聽到他的話,萌萌和高飛立即出現在病房門口。他們兩個手拉手走進來,狀如父女。

江部長晚飯之後的保留節目是看報紙。一是因為宣傳口領導工作的需要,一是多年養成的生活習慣。任是新媒體再流行,都難撼動報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很欣喜地對夫人說:“右右到《都市報》沒多長時間,稿件見報頻率挺高!你看這保健特刊,右右還是主力呢!嗯,看來,鄭雨晴挺關照她的……”

江夫人很高興:“《都市報》的鄭雨晴社長,連根拔起坐火箭直升那個吧?”

江部長點點頭。

右右端著飯碗,聽著父母的議論,不以為然地翻著白眼。

“右右啊,你手上正在做什麼選題啊?給爸爸透露一下!”

右右抖著腿:“哀家明天準備辭職了!”

江部長和夫人都大驚。

右右滿不在乎地說:“c-í辭,zh-í職。媽的,這倆拚音真的好難念啊!我要辭職了。”

江部長:“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辭職!”

江夫人責怪右右:“你這丫頭!知道你在《都市報》是什麼身份嗎?在編!你爸爸為了調劑這個指標,求了多少人費了多少勁?”

“哎呀也就你們這些老朽,才那麼在乎編製!這個時代,有本事的人,上哪找不到飯碗?我哥們,何亮亮,人家中專學曆,被《都市報》聘用了!”

江部長:“何亮亮,這個名字很熟悉,文章寫得非常好,經常在報上寫深度報道的。他中專學曆給聘用了?說明鄭雨晴很有眼光和魄力嘛!”

右右忍不住罵了一聲“屁!”然後控訴鄭雨晴小肚雞腸,自己不過是提了幾句意見,就遭她迫害,發配去掃廁所。說到激昂慷慨處,她把碗一推,不吃了,洗澡去。

江夫人問:“那個鄭雨晴為什麼這樣對我們右右?你不是說她人很正派嗎?你一直很欣賞她的。”

江部長吃著女兒的剩飯,沒出聲。

“你們當初怎麼選了這人去管理報社?”

“市裏的幹部沒一個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社長也不是啥好活兒,好活兒哪輪到她呀!”江部長沉思了一會兒又說,“鄭雨晴這段時間的工作做得有聲有色。市長書記都相當滿意!組織上也側麵了解過社裏的反映,都說她挺好的呀?”

“可她為什麼對右右……”江部長和夫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夫人突然眼珠子就轉上了,湊上部長耳朵說:“哎!聽說她跟市長關係不一般。她敢這麼對右右,是不是枕頭風……”

江部長:“哎呀!搞什麼嘛!你滿腦子不正當關係!不八卦你會死啊!”

夫人不服氣:“哼,也許滿世界都清楚,就蒙你這個瞎子呢?”

江部長吃完女兒的剩飯,起身去衛生間洗手,不想剛進門便踩了兩腳水,差點滑一個跟頭。他開燈一看,右右不過是洗了個澡,居然就把衛生間洗成了澤國。沐浴液洗發水淩亂躺在地上,濕毛巾搭在浴缸邊,髒衣服扔得東一件西一件。

江部長厲聲:“右右!給我滾過來!”

右右應聲滾來,撇著黃梅腔:“爹爹,你麼事叫我?”

江部長:“你是小姑娘還是大牲口?洗個澡水漫金山!你說,為什麼你們社長讓你掃廁所?!”

右右膽怯地看了她媽一眼:“剛不都說了嗎,鄭社長她打擊報複我……”

江夫人:“你趕緊跟你爸爸說實話!你爸明天就去你單位問情況去!”

右右氣哼哼地:“我踩髒了馬桶墊圈,給她抓個現行!”

江部長氣得滿屋子轉,指著一室淩亂:“明天,你給我老老實實掃廁所去!”

右右沒敢吭聲。

江夫人剛想說話,還沒張口,便被江部長一聲怒喝堵了回去:“你要好好調教她!省得以後嫁了人,叫婆家指我後脊梁!一屋不掃,文章又是江山又是世界的有屁用!”又指著右右,“還說鄭社長給你小鞋穿,我看她對你是相當仁慈,沒把你拽到網上亮相去。你要先學會做人,再去學習做事!我臉都叫你丟盡了!”

右右又氣又怒:“那你就不要認我做女兒好了!”一轉臉,摔門出去了。

江夫人開始發飆:“哎呀!你搞什麼嘛!女兒在單位已經受氣了,你不分青紅皂白又在家裏罵她,她哪還有溫暖?你是要她想不開嗎?!你趕緊地,給她找個地方換個單位!我跟你講,憑我感覺,這個鄭雨晴,就是針對你的!她就是在讓你難堪!”

江部長也發怒:“她就算是讓我難堪,我也隻能難堪!你明明知道班子現在要動,我正在升遷的當口,你想讓我犯錯誤嗎?多少人都等得虎視眈眈!就讓她掃兩天廁所,怎麼就想不開了?”

江夫人忍不住嘟囔:“你們這些當官的,眼裏除了位子,一點人情都沒有了!跟你我也算是倒了八輩子黴!孩子都毀你手上!”

夜已經深了,病房裏早就熄燈。鄭雨晴一個人在醫院裏守著婆婆,她裹緊外套,在走廊裏踱步。

醫院長長的走道,安靜昏暗。鄭雨晴走到樓梯口,忍不住給劉素英打電話,得知劉大姐盡職盡責守在報社,當下心安。

她又打二霞電話,請求她的支援:“千萬別誤會,你過來,是當大管家,自家人哪能當保姆呢!我的全家老小都托付給你!”又說親兄弟明算賬,該多少工資就多少工資,並且答應給二霞辦社保。掛了二霞電話,又打給高飛,二霞的社保關係想從高飛公司裏走一下。

“錢我自己交!”她說,然後自己也不好意思,“哎呀,我發現自己有個缺陷,怎麼一有事就找你,好像都沒第二個人選了!這是我最近的瓶頸啊!”

高飛笑嘻嘻答應了,並且說:“我這個瓶頸你不用突破。”

鄭雨晴放下電話,終於滿意地噓出一口長氣。揉揉突突跳的太陽穴,一臉疲憊地走進病房,給老太太把尿放一放,然後在一個四麵透風的躺椅上,蜷縮成小小一團,躺下。不一會兒,她又起來,穿上鞋走到對麵的大樓,隔著病房的門,看李保羅安靜地躺著,渾身插滿管子。鄭雨晴就這麼靜靜地站著,與李保羅內外兩隔。

陳思雲清早一進門,驚訝地看見鄭雨晴已經坐在辦公桌邊了:“領導,您是鐵打的嗎?”

“別廢話,效率!你到財務去,跟老錢說,把張國輝的轉款單,全部調出來查一遍。”

陳思雲答應著。鄭雨晴又補充一句:“動靜別太大。還有,你幫我去看看,這個王仁義,和吉保利公司,是什麼關係?我隱約覺得,和張國輝,不清不楚。”

陳思雲點頭,然後攤開文件,說:“這是急辦的,這是重要的,這是……你看著辦的。”

鄭雨晴每張都翻翻,又拿起幾張批示:“報紙年會通知劉素英去參加。新聞評獎和職稱申報,這兩個你都轉給粟主任,讓他盡快組織采編人員申報,別耽誤時間。發行,你讓他們專門開個會,我去現場解決,張國輝……不行,不能再給他折扣了。這是什麼?”

“就是本市媒體領導的沙龍。你都兩次沒去了,這次要您分享……”

鄭雨晴直接推開:“沒空。跟他們有什麼好分享的?聽他們說話,越聽越喪氣,感覺在敲喪鍾,一點正能量都沒有。”

陳思雲笑:“您這樣,會遭競爭對手的嫉妒和怨恨的。”

鄭雨晴“嘁”了一聲:“他們嫉妒和怨恨我們,說明我們不夠好,我們的對手又不是他們,我們的對手是BAT(中國互聯網公司Baidu、Alibaba、Tencent三大巨頭首字母縮寫)。他們會嫉妒怨恨BAT嗎?”

陳思雲笑嘻嘻地通知:“您馬上就要轉正了,集團要進行黨組選舉,您得準備準備。”

鄭雨晴問:“我又要不講人話了是吧?”

陳思雲笑著點頭。她又拿出一本書:“李保羅的書,昨天我拿到了。”

鄭雨晴接過一看:“簡直就跟真書沒區別嘛,除了沒刊號沒定價。”陳思雲解釋道,“人家就是真書,這個,就叫自出版!印刷廠叫價八萬的活,人家300就做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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