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雨晴笑得很二的樣子:“我這個人吧!跟工作,從來不開玩笑。領導,謝謝您的賞識與栽培。但我的誌向,真的不在仕途上,我已經立意辭職了。剛才去遞交了申請,所以沒參加我的第一場會議。”

盧書記趕緊讓鄭雨晴坐下,語氣緩和:“今天早上,我還有四十分鍾的空。我們倆好好聊聊。我,做做你思想工作。你說,我手下女下屬,也不少,怎麼就你這麼有個性呢?”

鄭雨晴又嘿嘿笑了:“領導,要不了四十分鍾,五分鍾就夠。上周五,我回單位,發現您動作比我快,把我辦公室都收了。我內心裏知道,您賞識我,愛護我。可我覺得,您愛我的方式,像我父母一樣野蠻。”

“哦?野蠻?”

“我從小,沒有按自己的意願生活過一天,都是聽老師的,聽父母的。他們沒有尊重過我。我的愛人,哦,前夫,我和他好的原因,是因為他是第一個把我當大人尊重的人。他為了我,沒有去上北大清華,陪我上了本地大學。後來又為了我和孩子,推掉了外地銀行的高薪聘請。他的恩情,值得我一輩子為他當牛做馬。我今年,37了。我的孩子,馬上要二年級了。我自從被推上前台,對家庭,對小孩照顧很少,對父母,對前夫的工作,也沒有盡到責任。我前夫,創建了一個教學與生活相結合的小飯桌,他想擴大,想找到複製的模式,但苦於家庭的拖累,很難往前再走一步。我思來想去,政府,不缺我一個官員,但前夫的事業和我的女兒,卻缺一個掌門人。這個角色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所以……我想追隨他,開個夫妻店。”

盧書記笑了:“你們都離婚了,怎麼開夫妻店?”

雨晴又笑得很二:“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你不要拿你慣用的一套,跟我打哈哈。說你真實的心裏話。”

鄭雨晴一看表:“那我就要超時了。再占用您五分鍾。”

盧書記:“我不趕時間啊!”

“這是我最近一段時間的思考,尤其是在我們報紙與新媒體對決過程中發現了一些問題。移動互聯網時代,講求顛覆,一切傳統終將被打破。但這些打破,包括不守法律,商業欺詐,抄襲造假和一切對仁義禮智信的破壞嗎?科技的進步,金錢的增加,並不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幸福感。我們的幸福感,來源於內心的平靜。”

“以前,我們說,學而優則仕。但現在的環境,越來越鼓勵有才能的人離開四平八穩的生活,下海創業,過動蕩但有可能改變時代的生活。我雖然是一介女子,也有士大夫的魂魄。我的魂魄,不在仕途上,而在商戰裏。我不想,錯過這個時代。我把我的仕魂,放在商才裏。幹幹淨淨做企業,漂漂亮亮掙錢,最終,回饋給這個社會,給孩子們一個內心平靜的幸福世界。這,就是我未來想做的事情。”

盧市長想了很久,說:“好一個商才仕魂。我不如你啊,小鄭。”

鄭雨晴嚇壞了:“別別,哪兒呀!萬一撞得一頭烏青,我再回來給您打工。”

盧書記笑了:“你當我這是人才市場?來去自由?”

鄭雨晴笑:“您心胸大!”

鄭雨晴走到小飯桌門口,門口有一張招聘啟事:“世界這麼大,你不來看看?”

鄭雨晴揭了它,走進呂方成的教室。笑盈盈地對呂方成說:“老板,我來看看了!”說完揮揮手裏的招聘廣告。

“我應聘職業經理,負責狀元及第工作室的市場運營。這是我的簡曆。哦!電子版,發你郵箱了。”

“你開什麼玩笑?”

鄭雨晴溫柔一笑:“我辭職了。那天,我看到萌萌揪著你的衣領把你當狗牽著過街了,我覺得,在扮演動物方麵,你不如我有天賦。以後,萌萌的導盲犬,換人了,哦!不對!換犬了。我不能讓你成為她的專寵。”

呂方成忍住笑說:“我這裏廟小,容不下大社長。工資低,待遇差,不提供住宿。”

“我有住宿,我到我閨女床上蹭住。”鄭雨晴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徐,忽然笑了,“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說。”

“我覺得你該把菜品外包給小李,讓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小徐,做財務挺好的。”

呂方成眼睛一亮:“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需要你了吧?你總是一眼看清錯位的財富。來吧來吧!至少你能天天看得著閨女。”

鄭雨晴問呂方成:“你需要我做什麼?”

呂方成回答:“我現在把精力放在教師培訓上,小徐把精力放在菜品研發上,我希望你能製訂出行業標準。當我們成為標準的製訂者,那麼,我們就贏在前頭了。”

小徐的臉越來越難看。呂方成注意到,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小徐低聲說:“呂校長,萌萌媽來了,我就走了。”

呂方成和鄭雨晴一起問:“去哪兒?”

小徐看著呂方成說:“這裏,不需要我了。”

呂方成還沒表態,鄭雨晴先表態了:“小徐,這裏需要你。我也就是一個打工的,你是聯合創始人啊!”

呂方成想了想,跟小徐說:“小徐,很多人,這一生的承諾,不一定是愛情,而是彼此依靠。你始終是我,最可以依靠的人。留下吧!”

鄭雨晴嬉皮笑臉地說:“小徐,你不能走,你想攆走我,也不可能。我不但有十八般武藝,我還是萌萌娘胎裏自帶的程序,我是她親娘,這個是刪除不掉的。不如,你就把我當益生菌,跟我和平共處吧!我知道,你喜歡萌萌爸爸,我倆,現在在同一起跑線上。咱倆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各憑本事!”

小徐挑釁地看著鄭雨晴:“無論誰當了老板娘,都不拿股份。”

鄭雨晴伸手擊掌:“一言為定!”

呂方成幹涉:“定什麼定?定什麼定?股份在我這兒呢,哪輪到你倆分了?說不定勝出的是第三者呢?”

倆女人一人揪呂方成一隻耳朵。

門外,咣當一聲響,嚇仨人一跳。

鄭雨晴本能反應,抄起手機就奔出去,對著街口兩輛相撞的汽車進行多方位拍照,打120打110,然後開始發微信,在微博上@江州在線。

她曾經對高飛說過,自己的血液裏自帶了新聞記者的基因。誠哉斯言。

街頭,劉素英拿著手機在拍照。

街頭,小李拿著手機在拍照。

街頭,陳思雲在拍照。

街頭,右右在拍照。

在這個時代,我們每個人,都是媒體人。而媒介,是我們每個人。

全文完

2015年5月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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