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想要放棄的念頭都消失了。不管這樣做多危險、多恐怖,戴克斯正玩得開心。原因就是這麼簡單。他已經不記得他有多久沒做過這麼有趣的事了。
戴克斯向前爬去。地板朽爛不堪,指甲可以輕易摳進去,
秘密閣樓
但他依然爬得飛快。但當他爬出二三十英尺 a遠時,左手下方的地板發出哢嚓一聲巨響,他一下子僵在了那裏。他不僅擔心被人聽見,還擔心自己會掉下去摔死。
戴克斯屏住呼吸。等了好大一會兒,他才俯下身平趴在地板上,然後開始以這個姿勢向前滑行,像遊泳一樣穿過一堆堆灰塵。這個辦法雖然讓人難受,卻很實用。戴克斯盡可能地屏住呼吸,奮力向前方的那道光線爬去。
終於,他到達了閣樓的邊緣。
戴克斯向下望去,看到的卻是一個迷宮。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幾百組書架的頂部縱橫交錯,組成許多大小不一的六邊形,他一時有些著迷。沿著閣樓的邊緣望去,他發現自己已經到達了倉庫的盡頭。他剛意識到這一點,一個聲音——一個獨自哼唱的聲音——把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一個女人正在那裏瀏覽圖書。
當他的眼睛適應了女人周圍的昏暗光線後,不禁大吃一驚。他熟悉那頭濃密雪白的頭發和那副寬大的肩膀,那是他的秘密朋友露比。戴克斯目瞪口呆的時候,露比正好抬起頭來。戴克斯覺得露比正看著他,盡管她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他應該被閣樓的陰影遮住了。露比看見他了嗎?他應該翻滾到一旁嗎?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a 1英尺約合 0.3048米。——編者注
露比把目光移開了。現在埃米特也在那裏。埃米特和露比看著彼此,卻沒有說話。戴克斯看著他們那樣毫無表情地看著彼此,感覺怪異極了。最後,埃米特徑直走開了。
迷惑不解的戴克斯決定沿著閣樓的邊緣跟蹤埃米特,但這並不容易,因為他隻能繞著書店的中心部分移動,而且速度很慢。轉眼間,埃米特便不見了。但另一個聲音——黛芙娜的聲音從書店中心附近傳了過來。
“但為什麼啊?”黛芙娜問,聽上去很是沮喪。
戴克斯穿過灰塵,快速爬到他覺得是黛芙娜正上方的大概位置。是的,黛芙娜就在那裏,在一個由滿滿當當的高大書架圍攏而成的點著蠟燭的小房間裏。黛芙娜坐在桌子的一側,一個古怪的身穿褐色長袍的白胡子老頭兒坐在她對麵。一本又長又薄的書攤放在她麵前,那老頭兒俯身向前,兩手抓著那本書。
“拉什先生?”黛芙娜問。
過了一會兒,老頭兒才用嘶啞刺耳的聲音回答道:“請原諒,親愛的,我走了一會兒神。書店後麵正發生著一些事。我們必須時刻警惕——小偷。 ”
“但是,您怎麼知道書店後麵發生著什麼事呢?”“我耳朵很靈。一個人眼睛不行了,耳朵就變靈了。請再讀一遍。”戴克斯不能不懷疑他剛聽到的話。這老頭兒怎麼可能聽見
秘密閣樓
後麵那麼遠的地方有事發生呢?更何況,露比和埃米特一句話
也沒說啊!
“我不是故意無禮,拉什先生,但為什麼啊?”黛芙娜又
問了一遍,“到現在為止,同樣的內容我不知讀了多少遍了。
這一頁看的時間太長了,我眼睛都看花了。您不想讓我往下
讀嗎?”
拉什先咕噥了一個發音類似“古繞歐”的詞語,然後說:“請把這段再讀一遍。”拉什的語氣讓戴克斯想起他的那些老師。
黛芙娜不再抗議,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讀起來。拉什沒有
靠到椅背上,而是仍然向前傾著身子,雙手抓著長條書的兩側,
好像害怕黛芙娜把書搶走了似的。
這人一定有妄想症,戴克斯心想。他妹妹會偷書?這想法
也太可笑了。隻要是圖書館的書哪怕過期五分鍾她也會嚇壞。
哪怕那是別人借的,她也一樣會嚇得要死。
“蘇抽,”黛芙娜讀道,“依本——拉尼可——埃索斯——
那達——”
“你說什麼?”拉什打斷她的話,好像她剛用斯瓦希裏語 a
或別的什麼語言罵了他似的。也許她就是罵他了。戴克斯聽不
懂黛芙娜剛讀的是什麼,聽上去像胡言亂語一樣。
a 一種非洲語言,是非洲使用人口最多的語言。——編者注
“什麼?”拉什再次質問道,“你說‘埃索斯——那達’?是不是,姑娘?”“噢,對不起。”黛芙娜慌忙回答道, “‘埃索斯——那達’,上麵寫的是‘埃索斯——那達’。我剛才讀錯了。這重要嗎?”拉什極其疲憊地歎了口氣。“比你想象的還要重要,親愛的。”他說,“從頭再讀一遍。”“蘇抽,”黛芙娜重複著,這次她讀得非常認真,“依本——拉尼可——埃索——那達斯——色薩——呃爾。 ”
戴克斯搖了搖頭。他一個字也沒聽懂,這肯定不是英語。
“我應該往下讀第二行嗎,拉什先生?”黛芙娜問。
“太好了!太好了!”老頭兒啞著嗓子叫道,“你不覺得嗎?這些詞語具有多麼大的潛力啊!現在不必往下讀了。”然後,他補充說,“孩子,皇天不負有心人,永遠不要忽略所謂的陳詞濫調。”
“可是……”黛芙娜說。但拉什的話還沒有講完。
“讓我給你一個建議吧,”他繼續說道,“不要與命運抗爭,我親愛的,你需要的隻是等待。”拉什對自己的巧妙措辭很是滿意,大笑了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