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最後的最後(1 / 3)

第一百一十九章最後的最後

陸既明問寧檬:你說蘇維然能去自首嗎。

寧檬微微一笑。那一笑因洞明世事而風華絕代。

陸既明看得發起了癡。

從前覺得她不起眼,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衣服穿得老氣橫秋,除了他之外也沒誰能挖掘出她灰突突外表下蘊藏著豐富多彩的內裏。那時他是高高在上的,充滿無限優越感的。

可是現在,那些高高在上和優越感,他再也找不著它們的蹤跡。現在留存在他心裏的,甚至是對這女孩的仰視和崇拜。

這幾年她的蛻變驚人,她如脫胎換骨一般,一步一個腳印靠著自己的努力踏踏實實爬到了金字塔尖。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有什麼能比她的智慧、執著、勇敢和努力,更迷人的?

陸既明著迷地看著寧檬,看著她洞明世事的風華絕代的微笑,像個超齡迷弟一樣。

寧檬微笑著說:“他很壞,可他又沒那麼壞。我賭他會去自首。”

陸既明惡意地挑了挑眼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發現隻要自己挑眼角,寧檬的眼神就會出現遊移,她的麵色雖然如常,耳朵卻會悄悄泛紅。於是他大膽推測,如果有的女孩被男生困在牆壁和胸膛間會腿軟,那麼寧檬就是麵對他挑眼角時會腿軟。

有了這樣的發現和推測以後,他時不時就會讓自己的眼角挑一挑刻意發個騷。

果不其然,寧檬的眼神又遊移開了,她的耳朵又在悄無聲息地偷偷泛紅。

陸既明在心裏暗自化作一個心花怒放的騷包。他抬手捏住寧檬的下巴,女性柔滑細嫩的觸感,電得他心驚肉跳,差點連要說什麼都忘了。

“幹嘛不敢瞅我?”他用這一句話過渡了一下之後,想起了自己真正要討論的問題,“你賭他會去自首,可如果不呢?”

寧檬下巴一劃,脫開了他手指間的輕輕鉗握。

她看到陸既明又在對自己挑眼角。她明白了陸既明是在對她故意發騷。

她按住陸既明的兩個眼角,抹平它們,陸既明立刻被她抹成了李榮浩。

陸既明抗議:“你這樣捏我眼皮我可看不清你了!”

寧檬說:“你答應我接下來談正事時間不再對我刻意發騷,我就鬆手。”

陸既明做出保證:“好的,等你談完正事我再發騷,行吧?”

寧檬:“……”

她鬆開陸既明。斟酌了一下之後,她對陸既明說:“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她看住陸既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現在輪到陸既明想要遊移開眼神以及控製住自己不要麵紅耳熱了。

“你會不會有一點怪我,我沒事先和你說一聲,就獨自跑去勸蘇維然自首了?”

畢竟從常規角度去分析,自首會獲得相應從輕的判處。她隻身範險,去勸蘇維然自首,一方麵可以看做是為了要讓蘇維然獲得從輕的量刑,可換成另一個方麵去看,未免對陸既明和他的父親不公平——畢竟蘇維然是導致老陸去世小陸破產的關鍵性人物。

陸既明收起了小兒女間的情思浮動,換做認真正經的表情和態度,回答寧檬:“我知道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和你的考量。”

寧檬笑了。她就知道她看重的這一位,是和別的男人與眾不同的。他經曆過大生大死大起大落,看待問題時總會多一分比普通人更細致更周全也更包容的考量。

寧檬說:“之前我聯係了一下心理醫生,就是給我們疏導心情幫我們調節抑鬱症的那一個,我後來把她介紹給了蘇維然。我去和她聊天,出於職業道德,她不會向我透露其他病人的具體情況,所以我費了點心思當了回壞蛋,從她那裏套話來著。套話的結果確認了我的一個推測——學長他有人格分裂的症狀。

“所以假如他去找專業機構進行司法鑒定,是完全有辦法減輕或免除刑事處罰的,如果是這樣,那就連何嶽巒他們那夥人也可以一並逃脫了。”

現在被關在裏麵的那三位,何嶽巒閆雙勳靳海洋,互相還在死守牙關,沒有互相開咬。他們很有默契,明白一旦其中一個人交代了什麼,必定三個人都一起完蛋。所以隻要他們全都嘴硬,誰都不開口說什麼,那就還有希望保一保自己。

他們也不敢輕易去咬蘇維然——蘇維然何其聰明,他是他們整個集團所有人物中,最洞察一切事實的人,甚至有些事他還是主導的軍師,可從頭到尾,他又是這個集團裏做事最不留痕跡的一個。他所收的那些中間人好處費通通都是現金,他沒留下任何轉賬記錄。所以他們不敢咬蘇維然,咬出蘇維然,一旦蘇維然發了瘋,那麼最後被反噬的會是他們自己。

“這種狀態下,隻有蘇維然肯主動交代,才能撕開那幾個人掩藏著肮髒交易的默契壁壘了。”寧檬對陸既明說,“學長他現在受了刺激會分裂,舍棄向好的自己,分裂成向壞的自己。勸他自首,是勸他做向好的自己,這樣他會主動說出很多事情。可假如不勸他自首,而采用強硬的方式讓他被相關部門帶走接受調查,那就是把他往向壞的那一麵推,到那時他什麼也不會交代,甚至還會開一個有精神問題的鑒定,從而免於負起刑事責任。那樣的話,他會越行越遠,再也沒法回頭。我們也會看著何嶽巒那些人得不到應有的重判懲處。”

陸既明越聽寧檬的話,眼睛睜得越大,嘴巴喔得越圓。他簡直像在聽一個推理家講推理故事。

“而我不告訴你我要去找蘇維然,原因很簡單,我在屋裏和他談的那些事,大部分和你有關,你要是蹲在屋外實時看著他是怎麼陷害你的,以你的暴脾氣一定吃不消,你會立刻衝進去揪衣領打人的,那樣的話,就又功虧一簣了。柳敏薈是局外人,會冷靜對待他看到聽到的事情。所以,這件事一開始我就定了和老柳一起完成,而沒考慮過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哦。”

陸既明臉上酸溜溜的:“你怎麼就確定我不能冷靜以對?我心靈受傷了,怎麼哄也哄不好那種,你走吧走吧!”

寧檬沒說什麼,直接把手機錄到的視頻播放給陸既明看。

陸既明看到一半就受不了了,揚手要摔手機:“混蛋!王八蛋!這麼陷害老子!扶我起來我要去弄死他!”

寧檬護住手機按住陸既明,問他:“你現在再告訴我,選你的話,你能蹲在屋外冷靜以對嗎?”

陸既明運了半天氣,最後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做不到。他父親的命毀在那人的謀劃裏,他輝煌的事業折斷在那人的嫉恨裏,他的人生差點結束在那人的如他所願裏。

是的,他如果當時守在門外,一定會忍不住衝進去揍人的。揍死他都不解氣!

寧檬像哄孩子一樣拍著陸既明的背,一下一下的,充滿母愛。陸既明平靜下來,順勢作死地發洋賤,硬往寧檬纖細香軟的身體上偎。

寧檬懶得理他,隨他去了。

“現在回到你剛才問我的那個問題,”寧檬還在機械地重複著輕拍陸既明後背的動作,聲音輕柔香甜得像在給她心愛的寶寶唱催眠曲,“如果他不肯去自首怎麼辦?”

陸既明咕噥著問了聲:“怎麼辦?”他眼皮都耷拉下來了。太舒服了,他快睡著了。

寧檬說:“所以除了這段我和他會談的視頻,我還去他的書房裏,錄下了他炒股的交易賬號……”

賬號裏麵的交易記錄可以反映出一些問題。比如拉升前買入,砸盤前賣出這些內幕交易和老鼠倉。

陸既明耷拉著的眼皮瞬間被撐開,他從寧檬身體上剝開自己,坐正上半身,剛剛的陶醉欲睡已經霍然不見。

他瞪大了眼睛對寧檬說:“你也太雞賊了吧!”

寧檬不受他一驚一乍的影響,說:“但把視頻和他炒股賬號舉報上去,其實這是最壞的下下策,因為這兩樣未必能指證得了太多事情,僅憑老鼠倉和學長在視頻裏承認的那些事,未必定得了那些人很重的罪,畢竟都是口頭描述,沒什麼實質性證據。而學長他,也完全可以通過一份顯示他精神方麵有問題的鑒定而脫罪。

“所以,我最終的訴求,還是希望學長能夠自首,這樣他會有憑有據地讓那些人都紮紮實實地落網定罪。不管怎麼樣,為自己做過的錯事承擔處罰,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我希望他能為自己做過的錯事真心地懺悔。”

這樣洗滌盡了心理的渣漬汙跡,他才能歸來時,仍是少年。

陸既明看著寧檬。夕陽西照,光線紅得像火。寧檬落在一片火紅的西照光輝裏,那一刻陸既明想到了浴火的鳳凰。

真美,真聖潔。

他很突兀地開了口,問寧檬:“我能不能親你?”

寧檬愕了一下後,認真交代說:“你這個問題很蠢,我如果回答你可以,顯得我不夠矜持,可我如果說不可以,這又很違心,所以以後這樣的問題就不要再問我了,想親你就撲上來,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陸既明就撲了上來,餓狼一樣,以吻封緘。

寧檬閉上眼睛,心甘情願承受。她像喝醉了酒,暈眩迷亂。心裏卻是千般的喜悅,萬般的喜歡。

原來這才是接吻的真正滋味。

彼此都氣喘籲籲地分離,彼此都是眼神迷醉而淩亂。

陸既明死要麵子地問:“怎麼樣,我吻技很好吧?”

寧檬差點噴了。

他生澀得一塌糊塗。能把她吻得意亂情迷的,也不過是因為她心裏喜歡他罷了,他還好意思吹技術?

寧檬如實說:“不好,像第一次正兒八經跟人接吻。”

陸既明不樂意了,死要麵子地胡說八道:“屁!我可是很有經驗的!”

寧檬看著他,忽然高深莫測一笑:“你知道夢姐走前跟我見麵那次,她對我說了什麼嗎?”(99)

陸既明立刻拔直了背:“啊……說什麼了?寧檬我告訴你我剛才是吹牛逼,我其實確實沒經驗,尤其和夢姐之間,我們一直清清白白,我敢對燈發誓!”

寧檬清了清嗓子,表情繃得滴水不漏,陸既明看得非常緊張。

“夢姐她說——”寧檬忽然繃不住了,笑起來。

——

夢姐那天對她說:寧檬,我答應小明跟他試試,是想讓他明白他對我的感情不是愛,是對母性的渴望和依賴。

現在他出了事情,真正能幫到他的人是你,而我現在待在他身邊是拖累他。

我愛的那人浪子回頭來接我了,他讓我受的罪到頭了,我要走了。

寧檬,小明交給你了。他長大了,他不需要媽媽,他需要愛人。我是救不了他的,現在隻有你能救贖他。

寧檬,他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我。他其實愛你都愛到骨頭裏了。

——

“原來陸大老板,愛慘了他的小秘書啊。”寧檬含著笑意打趣著陸既明。

陸既明愣了好一會。半晌後,他橫眉立目地開口:“所以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我真心喜歡的人是你不是夢姐,而你其實也已經和蘇維然分手了,那你為什麼不挑明這一切,不和我在一起?!”陸既明痛訴起來,非常生氣。

寧檬認真說:“如果那時候的你是需要靠愛情來拯救的,那我想我可能不會再喜歡你了。靠愛情拯救的男人,太懦弱了。靠自己重新站起來,才是真漢子。而你後來果然是靠你自己又站起來的。所以,”寧檬笑眯眯地,往前湊,盯住陸既明的眼睛,說,“這樣的你比之前還要招人喜歡。”

陸既明心神蕩漾,嘴唇向前一凸,成功攫取對接上了寧檬的嘴唇。

又是一番飛沙走石硝煙四起。

——

在陸既明從寧檬隔壁房間搬走之後的第二天,早上刷牙時,寧檬產生了幻覺。她仿佛又看到早早就收拾好自己西裝革履的陸既明正從眼前經過要出門。(104)

隨後她發現自己在刷牙的時候產生過很多次和陸既明有關的念頭。最印象深刻的那一次,是她抽了自己一嘴巴,然後把他給狠狠地放下了。

想到這,她吐了嘴裏的牙膏沫子,開了水龍頭把它們衝走,像個儀式一樣。

那一刻她正視了自己的心情。她又把他給輕輕地撿起來了。

然後她無聲笑一笑。

隻是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讓他知道,她把之前已經放下的他又給撿起來了的時候。

她想看到陸既明靠他自己站起來。如果現在和他好,他又要分不清什麼是愛什麼是陪伴什麼是恩了,就像和夢姐那樣。等他又變成一個強大的陸既明,可以脫離陪伴依賴與恩情去談愛,那時就是純粹的愛了。

她不需要他感謝自己,她隻要他的喜歡。

卿裏被抓之後,很慫很孬種,以最快的速度交代了一切事情,他對有人買凶要他殺掉寧檬的事實供認不諱。

警察問卿裏是誰要買凶殺人。卿裏說這個他也不太清楚,這個隻有他大哥清楚。

警察叔叔為了弄清確切答案於是端掉了這個涉黑團夥,成功抓捕了團夥老大。

寧檬知道這事以後,對陸既明感慨著說:“你這一刀真是不白被紮,為民除害了!”

陸既明也無限感慨,點頭又點頭:“我這一刀確實不白被紮,我都親到嘴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