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跟林瀅說說笑笑也是有趣。可如若楊研在此,她便會計較林瀅身份,說一些冷言冷語,總之不會說得很好聽。
自矜出身也不是什麼大罪,每個人都有一些。隻不過楊研會做得十分明顯,甚至還將一些不好聽的話說出來。
楊研是最見不得圈子裏出現個身份卑微的女子了。若換做從前,以阿研性子,也定看不見林瀅屢立功勞,而是會對林瀅出身冷嘲熱諷。
而楊研既是這麼一副性情,也自然對客人家世高低十分在意,說話時也慣會捧高踩低。
倒未曾想楊研嫁入何家之後,居然好似變了一個人,整個人性情也是收斂了不少。
她這等改變,眾女心中也是大感驚訝,心忖也未聽說她那婆婆有如此厲害,能將兒媳馴得服服帖帖。
何家女兒何嬌也在,更在人前把她這位嫂子誇獎一通。
“我那嫂子自從入門,就溫善賢惠,對兄長是溫柔熨帖,當真是羨煞旁人。她陪母親初一十五吃齋念佛,也是十分虔誠,是最溫柔和善不過。”
楊嫣也讚同不已:“就連大姐歸家,拜見過父母以後,也是在家中佛堂清修,並不怎麼摻和咱們鬧騰。隻恐怕,還會嫌棄我們吵鬧。”
本來林瀅隻是隨隨便便的當個八卦聽,可聽到了此處,卻也不覺觸動了一點兒職業敏[gǎn]性。
她並不認識楊研,今日也是第一次聽到楊研的名字。可是一個人的性情如若一下子發生了重大的改變,這其中必定會有一個原因。
有些人突然開始誠信向佛,其實很可能是問心有愧,所以如此為之。
林瀅念及於此,也不免覺得自己職業病可能有些嚴重。
這時候的楊研,卻正靜靜在佛堂禮佛。
她做婦人發髻,可年紀還輕,但麵上卻是一派沉沉之氣,全無少女的明媚動人。
佛堂燭光輕輕搖曳,照著上首那尊翠玉觀音,那觀音是楊家大夫人重金從寺廟裏麵請來的,果然是慈眉善目,儀態沉潤。
此刻燭火輕輕撲在翠玉觀音上,觀音的五官更不由得平添了幾分的生動慈祥。
楊研跪在蒲團上,她手握一串檀木佛珠,手掌卻是禁不住在輕輕顫唞。
那纖纖十指驀然緊緊握緊了佛珠,好似要將珠子捏碎一般。
她輕輕抬頭,驀然眸中淚光盈盈,流轉了幾分恐懼之色。
這菩薩的慈眉善目竟惹得楊研麵露懼態!而她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她良心正在遭受拷問,禁不住十分的難受。
每次回到娘家,她就會想到自己做姑娘時候所做的一件惡事,然後心裏麵就會覺得不舒服。
因為這份不舒服,楊研甚至不大想回娘家。
可父母待自己也不錯,妹妹又時常惦念自己,她也不好如此無情。
如今燭火盈盈,她跪於地上,那翡翠菩薩慈眉善目的瞧著她。
那麼此時此刻,楊研心裏驀然浮起了一道美麗的身影,旋即這道身影動人的麵容也是浮起楊研心頭。她當然也還記得那個女子名字,她叫寧姝。
寧姝是兩年前來到錦城的。她家道中落,和失了丈夫的寡母一道,一起投靠楊家。
楊家跟寧姝是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可已經差老遠,可以說是有關係,但卻不多。
楊研喚寧姝表妹,可寧姝算什麼正經表妹?一表三千裏,真差得老遠。
楊家之所以安置她,無非是顧及楊家得名聲,不願意落個刻薄之名。再來,母親也是一個惜弱的人,總是不忍心見人受苦至如此地步。
一個寡婦和孤女,若無依靠,還能去哪裏呢?
楊家也不缺這點錢,收拾個院子,安置一下。等寧姝嫁人後,這母女二人自然會指望女婿生活。
母親還教導楊研,讓楊研人前對寧家母女好些,不要冷言冷語,太顯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