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考慮到諸多種種問題的這種時候,她的情緒就忍不住低落起來。

是的,她喜歡他。可正因為喜歡他,才會更清晰地發現這份心悸的背後和將來需要麵對的東西原來是那麼可怕,他們相擁時,看似無比接近,卻始終隔著一個銀河係的距離。她喜歡他,所以放棄了驕傲的資本變得自卑,同時深刻體會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每天都沉浸在患得患失的陌生情緒裡,那就不是凱西-利多了。

他是教科書上都不見得會出現的遙遠人物和英明君主,她是他追尋的完美幻像的錯誤投影——

虛假的幸福。

他們截然不同的世界自始至終都不曾重合,也不會有交界。

她承受不起失敗帶來的任何後果,也賭不起。

如果習慣了被人精心嗬護著、幫扶著前進,就永遠無法憑借自身的力量行走,最終失去自我和戰勝挫折的勇氣。

賴安哥哥就警告過跟吉米陷入熱戀的姐姐:如果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依靠對方而活,感情是不可能長久的,恐怕就連那個被逐步構造出的、單薄又狹隘的世界都會隨著*情的消逝而分崩離析、徹底崩潰,生活難以繼續。

倒不如就到此為止吧,趁這份情感還沒深到無法割舍的地步,讓一切慢慢平息是再好不過的。以他的高貴身份注定不缺形形色丨色美人邀寵,一時的年少輕狂人皆有之,時光的流逝會默默拂去一切傷懷的。她也會安然蜷縮在兄長的懷抱裡,靜靜忘卻這段無疾而終、注定無果的情愫。

哈山沒留意到她情緒上的微妙變化和眼角閃爍的淚光,兀自心不在焉地啃著新烤的麥餅。上麵酥脆的皮在他唇齒間嘎嘣嘎嘣地作響,將最後一口塞入後,他灌了幾口冰涼的水,還好沒噎住。凝視著下擺上那一小塊汙漬和餅屑,他忽然略顯局促地開口宣布:“商品都處理完畢,我們馬上就可以出發了。”

竭力平息下洶湧的心潮,凱西鼓起精神,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趁守備鬆懈的現在走是最好的,再晚幾天,他恐怕就要發現不對勁了。”又歪歪腦袋難得正經地勸道:“別讓卡布利太辛苦了,錢是掙不完的,囤積那麼多財富又有什麼用呢?該花的時候就花,人生就是要享受才有動力奮鬥的嘛。”

哈山無奈地整了下歪掉的帽子,用手肘捅捅身邊正死死盯著金子、兩眼冒光的卡布利:“沒用的,他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賺更多的錢,不是娶妻生子。”

卡布利若真懂見好就收和適可而止這個道理的話,就不可能至今仍過著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生活,時不時還幹一票需要鋌而走險又見不得人的營生。

譬如那次將埃及王妃從比泰多宮中帶出,賣給亞爾安王時,他就沒少得豐厚的打賞和酬勞。

凱西眉梢微挑,唇角勾出個意味深長地笑:“那你得好好勸勸他呀。”

哈山反射性地打了個寒噤,趨吉避凶的本能趨勢他轉移了話題,談起她姐姐凱羅爾的近況來。凱西雖然奇怪他似乎尤為關心自己的姐姐,但也沒往深處想。有這麼個靈通的消息源,她津津有味地聽起凱羅爾隱約意識到妹妹的情況貌似不妥,卻被曼菲士使盡千方百計暫時打消疑慮,被瞞得死死的,過著打情罵俏小吵小鬧的待產日子等一係列八卦來。

凱西不曉得助她良多的坎貝爾實則被無意中坑了一把,顧著開心地跟久別重逢的哈山交談著,愜意地呼吸著每一口久違的自由空氣,隻覺額外清新舒爽。

離開那個無時無刻不被侍女們監視著、侍衛們用保護的名義包圍著的寢宮,風景也可以很燦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