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的此刻,伊茲密會小題大做地抱著她、還遷怒般將精致的羊皮靴給丟得遠遠的。

真可怕,真做下加法的話,他們算起來也不過相處了短短一個來月,他的身影怎麼會就泛濫到近乎無所不在了呢?

凱西不禁晃晃腦袋,想把腦海中那悠然浮現的伊茲密投影也一並揮去。

他們肯定不會再見了,還是快快忘掉的好。

而且,明明賴安哥哥才是最帥的!

“小心。”敏[gǎn]地察覺到她的走神,走在前頭的哈山一手拿著一根隨地拾來的長枯枝輪番輕輕拍打身前不過三步遠的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響,腕上掛著馬兒的韁繩,另一手空出來牽著她的,不疾不徐地邊走邊叮囑:“跟好我。在回暖的季節,山林裡有蛇頻繁出沒,每年在這個時節上山的獵戶最怕的就是不知道藏在哪一片不起眼的枯葉下伺機攻擊的它們。”

“我知道的,”凱西回神得很快,加快腳下的步伐緊隨其後,右手捏著根與他的如出一轍的長木棍時不時抽打四周嫩綠色的茅草,笑眯眯地應承:“我在書上看到過呢!放心。”

不要小瞧一個打小就夢想著當個背包客的人呀!

對她來說,越隱秘的地方就越安全。一路上兩人都全神貫注在觀察周遭環境上,沒有多話。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滿懷興奮的凱西開始覺得濕漉漉、冷冰冰的感覺都要彌漫到小腿肚了,才聽見哈山忽然舒出口氣,高興地道:“到了。”

撥開茂密的灌木叢,蔭蔭樹影籠罩的木林豁然開朗。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所淺紅色的小木屋。從它表層木板條的翹起和擴大的裂縫來看,年歲定然不小了。整間屋子矮矮的,哈山這樣的高個子想邁進去怕都要俯首;外頭仔細圍著一圈簇新的、半人高的籬笆,被鐵線蓮這種蔓生的常春藤植物密密麻麻地攀了上去;遙遙地還可以望見園子裡有幾隻懶洋洋地散著步的母雞咯咯噠地唱著歌兒;從簡陋的木門到窄小的正門之間鋪著細碎的石子作為路磚。

雖然普通、雖然不起眼,但依舊看得出它一直被用心打理著、修繕過許多次達到舒適的效果,無處不洋溢著充滿溫馨感,還有主人對它真心實意的珍惜。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

當視線的落點固定在門口方位時,凱西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物,冷不丁地倒抽一口涼氣。湛藍的瞳仁也隨著緊縮,她忍不住伸手揉揉眼,復又睜開,直愣愣地瞅同一個方向,在再三確定那熟悉的身影不是自己夢境中的幻覺後欣喜若狂地喊了出來:“安利雅!”

那門口的小台階上,原本半彎著腰給園子裡的母雞喂食、聽到自己名字後霎時間狐疑地回頭顧盼的中年婦人,可不正是當初在克裡特島不告而別的安利雅嗎!

雖然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與她朝夕相處大半個月的凱西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安利雅倒沒意識到不遠處這陌生打扮的女人是凱西,直到她恢復清脆甜美的嗓音後才恍然大悟,扯出一副燦爛的笑容快步上前、迎了過去。

親眼目睹這對闊別重逢的忘年舊友的親密姿態,哈山總算欣慰地放下一顆懸著的心,跟安利雅好好說上幾句注意事項、又留下一小袋財物作為酬勞後就馬不停蹄地走了——要是今晚不陪卡布利一起出現在宴席上,夥伴能用碎碎念大法煩死叨死他。

他和凱西都沒想到,伯莎居然是安利雅的親生母親,而且令人唏噓的是,那位孤單了大半生的堅強老婦人已於上個月的一次睡夢中撒手人寰,溘然長逝了,甚至沒來得及跟姍姍來遲的女兒見上哪怕是最後一麵。

還好她的女兒安利雅與凱西是舊識,他可以放心地把她交給她,而不用另尋他人——不管怎麼樣,屬於他的使命就算到此為止,圓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