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捉摸著如何瞞過族裏私吞了這筆厚禮,晉國公就轉向他,“你們準備何時出發?”

沈富安愣了愣,坐正身子恭敬道,“回國公爺,這自然是越早越好。最好明日便能出發,族中親人都盼著這孩子呢。”

雲黛聞言,心裏一急,腕上的銀鐲子磕上茶盞,發出“叮”得一聲脆響。

廳內幾人皆看向她。

沈富安眼皮一跳,搶先一步道,“這孩子沒了父兄,悲痛過度,現下又要離開自小長大的地方,難免不舍。不過孩子適應能力強,到了秦州住段時間,便也習慣了。”

晉國公挑眉,沒接這話,隻端起天青色茶杯淺啜一口。等放下茶杯,他微笑的看向雲黛,“沈家侄女,你先帶阿縉給你父兄上柱香,我與你族叔單獨聊會,可好?”

雲黛微頓,對上晉國公冷靜穩重的目光後,她抿了抿唇,“好。”

“阿縉。”晉國公悠悠的看了長子一眼,“隨你沈家妹妹出去吧。”

玄衣少年站起身,彎腰拱手,“是。”

倆人一道出了正廳。

棺材與遺物是十日前送來的,沈忠林夫婦多年前搬來肅州謀生,此處並無親戚,葬禮是由身邊幾位好友幫襯操辦的。小門小戶,又是年節的,喪事一切從簡,兩口棺材一道葬在了城外二十裏的槐樹坡。

雲黛一開始是走在前頭帶路的,可少年腿長,步子大,她意識到這點,腳步也不由加快,怕他嫌她怠慢。

她小碎步邁得急,雙環髻上簪著的白色蝴蝶珠花也跟著一顫一顫。

不知是年紀小,還是缺吃少糧,少女的發色偏黃,廊外陽光一照,更是泛黃,好似蝴蝶落進秋日草叢裏。

謝伯縉跟在後頭,盯著她腦袋上的蝴蝶瞧了片刻,終是沒忍住,開了口,“不著急,你慢些走。”

雲黛扭頭看他,在走廊交錯的光線下,少年麵部的線條更加分明,斷金割玉般,俊美又淩厲。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腳步慢下。

不過沈家院子小,走了沒幾步,倆人便到了後院。

後院正房布置成靈堂,四處掛著白幡,桌案上供奉三塊鬆木牌位,一舊兩新,前頭擺著些糕餅果子和點了紅粉的江米團。

雲黛動作熟練的取了三根香,點燃後,小心翼翼的遞給謝伯縉,“世子爺,香。”

謝伯縉目光從那幾塊牌位收回,落在麵前瘦小的女孩身上,接過線香,欲言又止。

雲黛像是明白什麼,纖長的眼睫垂下,細聲道,“另一塊牌位是我娘親的……娘親生我時出血難止,沒了。”

她從未見過娘親,但父兄與她說過,娘親是世間最溫柔的女子,有一雙星辰般明亮的眼睛。

謝伯縉素來話少,又鮮少與這般年紀的女孩打交道,他有意安慰她兩句,又不知該如何措辭。抿了抿薄唇,最後隻低低說了句“節哀”。

他轉身去上香,神色肅穆,舉止有禮。

雲黛在一旁靜靜看著,心想,這位世子爺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看他上香的態度,人應當不壞……

等少年將香插進爐中,雲黛壯著膽子上前,小聲喚了一聲“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