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叔南也望向喬氏,故意酸溜溜道,“是啊,母親,當麵偏心眼可不好。”

喬氏瞪他一眼,笑罵道,“你個沒良心的,你大哥都五年沒歸家了,還不許我對他重視些啊。”說著,她夾了一塊花香藕放進謝叔南的碗中,“吃你的去。”

謝叔南嘿嘿笑了下,揚聲道,“多謝母親疼愛。”

一襲月白色長袍的謝仲宣輕笑,“都十六歲了,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晉國公隨口接道,“就是,這個年紀都能定親了。”

這話一出,喬氏夾菜的動作稍頓,眼中的笑意也消退了幾分,卻也沒言語,隻端起一碗百合馬蹄羹慢條斯理的喝著。

晚飯過後,三個小輩告退。

窗外暮色沉沉,正房裏間的雲蝠紋鎏金熏爐燃著上好的安神香,喬氏沐浴完畢,穿著一身細棉布製成的裏衣坐在梳妝鏡前,借著玲瓏花鳥燈籠照出的光,望著鏡子裏的倒影,連連歎氣。

晉國公坐在床邊,放下手中兵書,問道,“夫人好端端地歎什麼氣?”

喬氏纖長的手在發間摸尋,幽幽道,“人老了,鬢角都生了白發了。”

“胡說,你還年輕著,一點都不老。”晉國公起身走到她身旁,“在我眼中,夫人一直貌美如花,旁人都比不上你半分。”

“都一把年紀了,還說這酸話。”喬氏臉頰羞紅,拍開他按在肩頭的手,將拔出的銀發拿到燭台燒掉,“一眨眼又過去了五年,我也要奔四十了。我嫂子隻年長我一歲,人家都當祖母了。”

孫氏的長子喬文紹,前年成親,三月前剛得了個大胖小子。虎頭虎腦的,小胳膊很有力,孫氏抱著孫子喜得見牙不見眼。喬氏包了個厚厚的紅封,還特地打了一頂沉甸甸的羊脂玉如意金項圈送去。

“夫人也別急,你嫂子隻一個兒子,我們有三個,單從人數上來說,日後你當奶奶的次數比她要多得多。”

晉國公一本正經地安慰,換來喬氏一聲輕哼,“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將阿縉放去了北庭,我早就給阿縉選好了媳婦,沒準這會兒都當祖母了。”

又來了。晉國公頭疼,五年來他都不知這樣被念叨了多少回。

他俯身將妻子圈在懷中,溫聲道,“阿縉不是快回來了嗎,這次回來你給他好好挑一挑,也不算太晚。”

“還不晚呢,他今年都二十了!”喬氏放下朱漆雕花牙篦,扭頭看向晉國公,“尋常兒郎像他這般年紀都當爹了。咱們阿縉又是老大,他的婚事若是沒定下,二郎和三郎也不好說親,當弟弟的總不好越過哥哥去。你想想看,二郎如今也有十八,三郎也十六了,都是可以議親的年齡……況且……”

晉國公見她蹙起眉欲言又止,不由地問道,“況且如何?”

“……”喬氏抿了抿唇,從他懷中出來,緩步在花梨木雕花羅漢床旁坐下。

聯珠團花的厚緞床簾垂下一半,將她端莊溫婉的半張臉遮在陰影裏,安靜半晌,她才低聲道,“雲黛也長大了,且容色出落得如此明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