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坐下說。”端王妃抬手示意,又低低歎道,“你這孩子真是懂事,嘉寧,你多學學你雲妹妹……”

嘉寧一聽,柳眉擰起,抬頭就想反駁,話才到嗓子眼,慶寧死死地按住了她的手,無聲警告她不要衝動。

看著身邊嚴厲使眼色的長姐,嘉寧隻好悶下一口氣,敷衍的噢了一聲,拿起筷子悶聲吃起飯來。

撇開這個小插曲,這頓晚飯總體還是挺融洽的。端王夫婦都是寬厚和氣的長輩,小郡王與慶寧也都很為和善,席上大家聊著家長裏短,說起童年往事,笑聲連綿不斷。

雲黛在一旁靜靜聽著,卻如坐針氈,也沒什麼胃口。

在隴西晉國公府勢大力強,府中眾人見著她都客客氣氣,其他府邸的夫人貴女見著她,就算心裏對她的身份有所鄙夷,麵上也不敢表露出來——尤其經過五年前那場賞花宴,以蔣家為代表的幾家都受到了冷遇,殺雞儆猴,之後再無人敢對她的身份置喙指點。

可如今到了長安,王侯公爵之家雲集,隨便往朱雀門口丟一把石頭砸中十個人,六個是四品以上官員,三個是有爵之家,還有一個沒準是什麼郡王親王。這般富貴權勢集中之地,晉國公府山高皇帝遠,便是想給她撐腰都鞭長莫及。

就比如眼前的嘉寧,她是郡主,是皇室中人,自己就算被她指著鼻子罵,又能如何呢?

不知不覺,夜漸漸深了,端王本來還想與三個侄子飲個痛快,但謝伯縉明早要上朝麵聖,端王隻好作罷,拍著他的肩膀叫他早些回去歇息。

眾人紛紛起身散去,端王妃特地留了慶寧和嘉寧一步。

雲黛跟在三位兄長身後慢慢走出錦桂軒,沁涼的夜風送來淡淡的桂花香氣,以及他們身上清冽的酒氣。

“雲妹妹,嘉寧那話你就當她放屁,可別往心裏去。”謝叔南悄悄與雲黛咬耳朵,“她啊,就是被我姑母姑父慣得無法無天了。”

雲黛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笑,“嗯,我知道的,我不會在意的。”

“下回她再對你無禮,我幫你報仇。”

“三哥哥你可別衝動,我們如今住在王府裏,不好叫姑母為難的……”

“哎,這你放心,我頂多是抓隻毛毛蟲啊死老鼠什麼的嚇嚇她,反正姑母知道我自幼頑劣,大不了就坐實了這頑劣之名唄。”

見他這副混不吝的模樣,雲黛憋不住笑了,眼底也染上幾分真切的笑意,“三哥哥,多謝你。”

“嗨,你是我妹妹啊,我不幫你幫誰啊,我向來是幫親不幫理的,何況嘉寧那死丫頭既沒理也沒禮。”

前頭謝仲宣回過頭,看到後頭兩人挨在一塊兒說悄悄話的親昵模樣,眉心一皺,緩緩慢下步子來,伸手拎住謝叔南的衣領,“你喝得一身酒氣湊妹妹那麼近作甚?也不怕熏著她。”

謝叔南被拉開,有些不高興,“我跟雲妹妹說話呢,再說了,哪有酒氣了!”

謝仲宣不理他,拿出折扇在雲黛跟前扇了扇,又輕聲道,“莫要為著些不相幹的人煩惱,待會兒回去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們便出門遊玩,得有個好心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