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盛安帝才道,“愛卿有何事稟告?”

謝伯縉斂衽肅拜,壓低眉眼沉聲道,“為著微臣之事,叫陛下煩憂,實屬微臣之罪。陛下,有些事再查下去,牽扯太多,結果或許不盡如人意,那孫鱷和六名刺客已然伏誅,不若就到此為止罷。”

盛安帝聽出謝伯縉話中息事寧人之意,心頭詫異,眯起眼深深凝視著台下的臣子,“若就此作罷,豈不是委屈了愛卿。”

謝伯縉肅拜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背脊筆直,朗聲道,“替陛下解憂,本就是臣工的分內之事,怎敢說委屈。”

盛安帝聞言,心說謝垣那個迂腐不化的老木頭生出的兒子倒是個知情知趣的。

就在他還想說兩句場麵話時,下首的謝伯縉又道,“隻是有件事,還請陛下聽微臣一言。”

盛安帝挑眉,這小子是以退為進?不過也好,這要這件事囫圇過去,給他些補償也未嚐不可。他放鬆的往椅背一靠,伸手執起茶盞,慢悠悠道,“愛卿有事便說。”

謝伯縉道,“微臣請陛下加派人手保護三皇子回京。微臣遇上刺客尚有幾分自保之力,可三皇子並無拳腳傍身,此次從北庭回京,路途遙遠,關卡眾多,難保不會有人暗中下手……陛下,縱然三皇子多年前以下犯上,可他到底是您的親骨肉,還請陛下顧念幾分父子之情。”

盛安帝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顯然沒想到謝伯縉所求竟是為了三皇子。

望著下首那張年輕俊朗的臉龐,那剛毅的眉宇間一片澄明,倒叫他恍然記起自己剛登基時,謝垣那木頭在他跟前起誓,說會替他守好西北,保大淵江山萬年。

謝家,勢大,卻也的確是忠心。

盛安帝麵露悵惘,再想到三年未見的三皇子裴青玄,那孩子雖內斂不討喜,但在外頭吃了三年苦,也足夠了。就像這謝伯縉說的,到底是自己的兒子……

他寵愛麗妃與魏家是一回事,但他們若把手伸得太長,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愛卿這份忠心,朕知道了。”盛安帝和煦地抬了下手,“愛卿起來吧。”

謝伯縉起身,盛安帝又和顏悅色的嘉勉一番,另賞賜了黃金百兩及一堆補品。

朱雀門仿佛一道壁壘,往裏一步是威嚴森然的皇宮大內,往外一步是熱鬧繁華的市井街道。

當耳畔傳來小販們富有韻律的吆喝聲,謝伯縉臉上的沉鬱也散了幾分,修長的手指輕輕撩起寶藍色車簾一角,外頭喧鬧而煙火氣的街景映入眼簾。

他本是漫不經心地看著,但看到街邊賣糖畫的攤子時,目光不自覺停頓兩息。

須臾,他朝車外喊道,“停車。”

譚信隔著簾子問道,“世子爺有何吩咐?”

謝伯縉淡淡道,“去買個糖畫。”

坐在車頭的譚信愣了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糖畫?世子爺,您是說路邊這個?”

馬車裏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是。”

譚信抬頭看了看天,心裏稀奇,這天上也沒落紅雨啊,素來不喜甜食的世子爺怎麼突然想起要買糖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