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她才喃喃低語,“沒有,二哥哥沒有惹我生氣。”

“那為何不悅?”他問。

“隻是突然想到了從前的事。”雲黛也不掙紮了,由著他握著,眼睛卻不知看向哪處,神色恍惚地囈語,“若是沒有打仗,我的父兄都還活著,我現在會過著怎樣的日子呢。估計不會遇見國公爺和夫人,也不會遇見三位哥哥……”

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跟親人在一起,會過得很開心吧。

沒準這個年紀,哥哥已經娶妻生子,而父親也會給她挑選一門親事,不會是什麼人中龍鳳,更不可能是什麼世子爺探花郎,應當是門當戶對的小官兒郎,不需太大本事,踏實善良待她好就已是良配。

“妹妹在後悔。”男人朝前走了一步,那馥鬱好聞的沉水香味湧入鼻尖,“在怪我?”

怪他麼?雲黛眼波微閃。

是怪過的,怪他為何要捅破那層窗戶紙,怪他為何不肯裝傻,卻又無法全然怪他,那夜他並未做錯,做錯的人是她。所以她更怪自己的愚蠢,怨那居心不良的五皇子,還有這造化弄人的命運。

“我不怪你。”

雲黛輕聲道,腳步往後退了一步,彼此之間拉出一段距離,她揚起臉,清淩淩的目光在謝伯縉的麵上逡巡,仿佛第一次見到他般,仔細地打量著。

一豆燈光下,他的麵容俊美又深邃,半明半暗。

“作何這樣看我?”謝伯縉問她。

“沒什麼。隻是想起你去年從北庭回來時,我怕你怕得緊,都不敢正眼瞧你。後來才慢慢適應,敢偷偷看你了……”雲黛故作輕鬆笑了笑。

“那現在妹妹隨便看。”謝伯縉捉著她的手貼上他的臉,“還能伸手碰。”

雲黛攤開的手掌靜靜覆在男人的臉龐上,她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傳入掌心,一點點變得灼燙。

這樣靜謐又灰暗的時刻,兩人對視著,仿佛世間再無其他,隻有彼此。溫情脈脈的氛圍下,謝伯縉緩緩彎下腰。

察覺到要發生的事,雲黛偏頭避開,又抽回了手,撒嬌般低語,“大哥哥,我累了。”

謝伯縉盯著那扭向一旁的腦袋,眸色深暗,最後輕輕揉了揉她的額發,“累了就早些歇著,我叫他們送晚膳來。”

雲黛點頭,輕軟應了聲,“好。”

倆人平和的用過一頓晚飯,謝伯縉起身離開,雲黛倚門目送。

這日半夜,琥珀慌忙打著燈籠去找管家,說是自家姑娘起了高燒,要趕緊請大夫。

謝伯縉一邊命譚信去請同住在輔興坊的何禦醫,一邊披著外衫快步朝月德院趕去。

黃澄澄的燭光下,幾個時辰前還與他語笑嫣然的小姑娘如今病懨懨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兩頰又是不正常的紅,嘴裏一直喊著“哥哥”。

他上前,那句“哥哥在這”還沒說出口,便又聽她喊了聲“爹爹”。

顯然,前頭那句哥哥,指的並不是他,而是她的親哥哥。

謝伯縉麵色沉冷,此時他想握著她的手,想抱著她,想親力親為照顧著她,可這會兒有許多外人,他隻能站在一旁保持著距離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