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昆莫和太後肯定也盼著公主回去,這事金宸長公主唯一的血脈,又與長公主如此相像,他們見著肯定很歡喜。”
使者們你一言我一語,大都是一個態度,盡快將公主帶回烏孫,與晉國公府撇開幹係。
坐在上首的相大祿緘默不言地聽著,濃密的眉毛皺起,掩不住的煩憂。
他自然與同僚們的想法一致,然而想法很美好,現實很麻煩。據他方才的觀察,公主和那個謝伯縉,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被逼迫的,他們像是有感情的。
這一旦牽扯到了感情,怕是有些麻煩了。
其他使臣見他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道,“相大祿,您到底是怎麼想的?”
相大祿放在雕花扶手上的手掌捏緊,望向下首眾人,沉聲道,“明日見到大淵皇帝,我會與他辭行,並提出將公主帶回烏孫。”
這話一出,使臣們皆撫掌稱好,自誇相大祿英明。
這邊氣氛融洽,另一邊,謝伯縉與雲黛並肩走在廊下。
古麗默默走在前頭領路,紗君則是拎著個小包袱默默跟在後頭,小腦袋左轉轉右轉轉,好奇地打量著鴻臚寺的建築。
安靜小半段路後,雲黛慢下腳步,輕輕喚了聲,“大哥哥。”
“嗯?”
“大哥哥,那些烏孫使臣對你並不友善……”
說到這裏裏,雲黛心頭生起些歉意,仰臉看向他,“叫你受委屈了。”
謝伯縉垂眼,陽光下她半邊側臉細軟的小絨毛,細細軟軟的染成朦朧的金色,叫人生出揉捏的衝動。
指節微動,他將手背在身後,慢悠悠道,“隻要妹妹不委屈我就好。”
雲黛一愣,麵頰驀得有些熱,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謝伯縉掀了掀唇角,又平淡道,“大淵與烏孫先前一直對立,如今兩國之間的邦交稍好了些,卻也不代表先前那些仇恨就能放下。這些年來,死在我北庭軍手下的烏孫兵成千上萬,死在他們烏孫將領手下的大淵的將士也數不勝數……若忘了仇恨,這些將士豈不都是白死了?他們針對我,對我不友善,我能理解。就像我對他們,也稱不上有多友善……”
作為衝鋒陷陣的將領,天然的立場不同。
一陣沉默後,雲黛自嘲道,“其實這幾日,我有時還在慶幸,幸好我不是什麼突厥公主。不然我父兄都死在突厥兵的手裏,我與突厥有殺父殺兄之仇,怎麼還能接受他們的封賞,當什麼公主呢。可現在想想,烏孫公主好像也沒那麼好……我不想與國公府對立,也不想與大哥哥你成對立之勢……”
謝伯縉知道這從天砸來的“公主”身份讓她困惑且迷茫,她又是個多思多想的性子,想多了難免傷身,便安撫道,“妹妹盡量往好處想,如今你有了公主的身份,既有了地位又尋到了親人,是一樁好事。”
雲黛思忖片刻,笑了笑,“是啊,有地位了,也有親人了……”
走在前頭的古麗停下腳步,用不流利的長安話說,“公主,到了。”
雲黛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走到了一處清靜的院落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