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仲宣堪堪回過神來,黑眸垂下,婉拒道,“不了,今日我想一個人靜靜。”

許意晴看出他的不舍與失落,遲疑片刻,緩步上前,“謝二哥,你也別太難過了,有句詩不是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嘛,隻要你們兄弟姊妹彼此牽掛著,便是隔著千山萬水,那情誼也不會變的。”

望著眼前少女過分明亮的圓圓眼眸,謝仲宣微笑,“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沉默兩息,又輕歎一聲,“隻是想到去年來長安時,我們兄妹四人一起來,而今他們三人都離開了,徒留我一人在長安……”

被留下的那個人,難免落寞。

他本就有種深穀幽蘭的清雅氣質,如今這般輕聲歎氣的模樣又給他添上些憂鬱清冷,叫許意晴看得心頭觸動。

怎麼能讓神仙公子難過呢!

她繃起小臉,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安慰他。

可還沒等她想出來,就聽嘉寧連忙道,“二表哥,你怎麼會是孑然一人呢,你還有我……和我母親、我父親兄長,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你若覺著一個人住在輔興坊孤單的話,那你就搬回王府住吧,王府人多熱鬧,我母親若知道你願意搬回來,定然十分歡喜的!”

謝仲宣搖頭,“多謝表妹好意,隻是我這人清淨慣了,也不喜歡太熱鬧。”

說罷,他啪地展開折扇,又恢複尋常從容翩然的姿態,笑道,“兩位妹妹快上車坐吧,日頭毒辣,仔細曬傷了臉。”

嘉寧有些氣餒,悶悶地上了馬車。

許意晴拎起裙擺也要上馬車,隻是臨上車前,又折返到謝仲宣麵前,滿臉真誠道,“謝二哥平日若是得空,也可來我家玩,我哥哥多,總能尋到一倆個誌趣相投的。哦對了,我家還有許多的金器古玩,聽說你也喜歡這些,你得空可來看看……”

謝仲宣望向眼前去而折返的少女,她穿著鵝黃色輕衫,綠意枝頭星星點點的迎春花般,白皙的臉龐神情誠懇而單純,對他散發著最純粹的善意和喜歡。

她的喜歡又與其他女子似有不同,不癡不貪,不急不躁,如沐春風,不會感到冒犯,也不會令人反感。

謝仲宣朝她頷首,輕淺一笑,“多謝許姑娘。”

許意晴見他笑了,也跟著笑了,“謝二哥,那我先上車啦。”

謝仲宣牽著馬,“嗯。”

春風綿綿,灞橋河畔,車馬絡繹,人聚人散,唯有翠柳依舊。

......

船已行了三日,渭水滾滾,最初是渾濁的黃泥色,等客船駛出一段距離,河水也從土黃色變成清澈的深綠色。

雲黛站在客船桅杆旁,迎著微涼濕潤的河風,極目遠眺,兩岸青山連綿,潮水平河麵靜,時不時從山間傳來幾聲野猿鳴叫。

望著船邊不斷翻起的白浪,她不禁想起去年從隴西去長安的場景。

那時的她,滿懷著對繁華都城的期待,像是隻放出籠子的鳥兒,對一切都充滿新奇,卻沒想到在長安會經曆那麼多事……

如今離了長安,要回隴西,她既高興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