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厥使臣第二遍催促後,那掛著紅色綢緞的氈房簾子才被侍女掀開。

在左右兩位侍女的攙扶下,紅裙豔麗姿容絕色的美人兒逶逶走了出來。

那雙瑩潤的水眸凝著千年的霜雪般,沒有絲毫溫度地乜了那突厥使臣一眼,旋即,麵無表情地走向那頂披紅掛彩的華麗馬車。

鼓樂喧鬧,迎親儀仗從烏孫王庭魚貫而出,百姓們從各家氈房出來,夾道佇立,沒人歡呼,沒人祝福,有的隻是神色凝重的長久凝視,他們的公主被迫出嫁,無聲的屈辱在每個人的心頭彌漫。

雪還在不停的下,那迎親隊伍漸漸在呼嘯的風雪裏消失不見。

這樣的天氣並不適合嫁娶,大風大雪仿佛能將馬車都給掀翻,可突厥人急切著將人娶回去,壓根不遠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時。

這樣惡劣的天氣叫路途變得愈發艱辛,雲黛心疼紗君在外風吹雪凍,將人叫進馬車裏坐著。

古麗留在了烏孫,雲黛本來也想將紗君留在烏孫,此去突厥凶多吉少,她不想連累旁人,可紗君執意要陪著她,怎麼勸都不聽。雲黛無法,隻好將人給帶上了。

“姑娘待奴婢可真好。”這會兒小丫頭傻嗬嗬的捧著一杯熱奶茶,邊喝邊道,“還是車裏暖和,外頭吹得一臉冰渣子,眼睛都要睜不開。那些突厥人真是有腦疾,大冷天的接親,哼,也不嫌折騰!”

雲黛雙手也攏著葡萄紋銀杯,淺啜一口熱奶茶,並沒說話。

紗君知曉自家姑娘心裏難受,緩了緩,小聲問道,“姑娘,您說我們到了突厥,要怎麼辦呢?”

雲黛垂了垂眼,“能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沉吟片刻,她抬頭盯著紗君,“到了突厥,你就跟薩裏拉一起回烏孫。”

紗君驚道,“姑娘?不,奴婢不回烏孫,奴婢要與姑娘在一起。”

雲黛眸光堅定,麵上再無平日的親近溫柔,冷聲道,“這是命令,你若還認我是你的主子,你就聽話,和薩裏拉一起回烏孫。你是我的婢子,回了烏孫,去找太後或者相大祿,他們會安排好你的。”

“可奴婢不在您的身邊,您身邊就沒人照顧了。”

“我嫁的是突厥汗王,他們總不會連個奴婢都不撥給我。你放心吧,好好跟薩裏拉回去。”

“姑娘……”

雲黛將杯中奶茶飲盡,杯盞置於桌幾放好,“別說了,我心意已決。”

見她閉上眼睛,頭枕著車壁休息,紗君眼圈紅了又紅,最後還是憋住眼淚,悶悶耷拉著腦袋坐著,活像是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狗。

隊伍在淒風冷雪中艱難前行,走了三天還沒走出烏孫的地界,雲黛悶在車窗緊閉的馬車裏每日就是醒了睡,睡了醒,渾渾噩噩,又冷又凍,臉色也變得憔悴。

這日午後,隊伍在一處小城用過茶飯,又繼續冒著風雪往那覆滿皚皚白雪、茫茫一片仿佛看不到盡頭的草原走去。

午飯的羊肉腥膻,雲黛隻吃了一口就沒吃,吃了兩塊葡萄幹米糕,又灌了一杯奶茶,肚子也就漲飽了。一上馬車,又揣著袖子,裹上寬大柔軟的狐皮毯子,閉著眼睛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