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道,“朕細想了想,饒他一命也未嚐不可。不過朕有個要求——”

雲黛忙抬頭,纖濃睫毛上還掛著未落的淚珠,“什麼要求?”

新帝凝視著她,目光憐憫又無奈,“他領兵出征是為私情,一個有軟肋的將軍,難免會被敵人再次利用。自古忠孝兩難全,孝字尚且靠後,何況所謂的男女之情,自然更加不能成為他的軟肋。要留他一命也行,不過你得替他去死。”

“如此這般,你可願意?”

大殿內霎時靜可聞針,宮人們把頭低了更低,許意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之人,仿佛頭一次認識他。

等回過神來,許意晴急急道,“陛下,你這未免強人所難,而且這和雲黛有什麼關係,她是無辜的。對了,她還是烏孫的公主,她若是命喪於此,咱們也不好與烏孫交代啊……不行,這絕對不行!”

她說著,扭頭見到雲黛目光呆滯、若有所思的模樣,頓時更慌了,連忙抓著她的胳膊晃,“雲黛你清醒點,可千萬別犯糊塗。”

新帝撫了撫下頜,輕聲道,“表妹說得對,這法子不妥。孝義還是烏孫公主,是朕糊塗了,那還是叫謝恒之赴死罷。”

“我答應!”

雲黛猛地抬眼看向他,清亮的眼眸裏帶著心意已決的堅定,毫無懼色,“陛下,我願一命抵一命。”

許意晴驚叫,“你瘋了?!”

“他既能為我犯險,我也能為他舍身。”

雲黛隻覺渾身上下有種前所未有過的勇氣,還有一種深深的釋然,這麼久壓抑在心頭的焦慮和擔憂總算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對她來說,這解決的辦法雖殘忍卻也不是那般無理——

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她本來就欠國公府、欠大哥哥許多,若不是國公府撫養她,她或許早就被秦州那群虎狼親戚磋磨不成人樣,若不是大哥哥幾次三番救她出水火,她早在渭河裏喂了魚,在山林間被毒蛇咬,或是落入五皇子手裏清白盡毀。

“從前臣女便覺得恩情似海,此生難報,如今陛下給了臣女一個報恩的機會,臣女感激不盡,隻願陛下能說話算數,取了我的性命,就再不會傷害他。至於烏孫那邊,陛下無需顧慮,隻需給臣女筆墨紙硯,臣女手書一封,自願抵命,我舅父他們會明白這是我的選擇。”

新帝試圖從眼前這張嬌嫩灼豔的臉龐尋到一絲猶豫之色,逡巡一番,卻是無果。

少女眼神清澈,如山澗溪流,又如河底磐石,堅韌不移。

竟是真願意為心上人而死。

“來人呐。”

“是,陛下有何吩咐?”

新帝轉了轉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經心道,“取紙筆,另備一壺毒酒。”

紅袍太監躬身,“是。”

許意晴臉色變了,看這架勢,皇帝是認真的?!

“雲黛,你瘋了不成,你怎麼這麼魯莽!我不是與你說了,萬事以自己為先,你怎麼把自己搭進去了!你快點反悔,咱們再想辦法。”見雲黛毫無反應,她氣得眼圈通紅,“若是知道帶你入宮,是帶你送命,我就不該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