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和許意晴互換了個眼神,見新帝並無慍色,這才站起身來。
新帝示意宮人給她們搬了兩張椅子,又奉上茶水瓜果。
雲黛她們自是沒什麼心情去喝茶吃糕,皆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新帝幽深的視線洞若觀火掃過雲黛的臉,爾後淡淡微笑,“年餘未見,孝義郡主別來無恙。”
雲黛勉力擠出笑來回應這寒暄。
她的焦急都快從眼裏鑽出來,可偏新帝全然不見般,還慢條斯理問起烏孫的情況來,
雲黛好不容易進宮麵聖,為的就是弄清謝伯縉的情況,哪有閑情逸致與皇帝說那些塞外生活,勉強答了兩輪,便硬著頭皮將此行目的說了出來,“臣女此次求見陛下,是為兄長謝伯縉而來。”
新帝摩挲杯壁的動作一頓,淡淡嗯了一聲。
散漫的尾音上揚,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坐是坐不住了,雲黛斂衽起身,彎腰肅拜,“他私自領兵的確有罪,卻是情有可原……”
她將那陣烏孫突厥對峙的情勢複述一遍,說到漫長等待帶來的絕望時,語氣忍不住輕顫,深深緩了好半晌,才往下道,“還請陛下念在謝將軍擊退突厥,平息邊疆戰火的功勞上,從輕發落,哪怕、哪怕褫奪他的官身,隻留一條命也好。”
“他若是白身,你還願意嫁他?”
雲黛從他這話裏聽出一絲希望,忙不迭答道,“願意!不論他貧窮還是富貴,是平民還是貴族,隻要是他,我都願意。”
新帝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晦色。
曾幾何時,也有個女人拿這樣好聽的話來哄他,可後來呢……嗬。
“謝伯縉私自領兵,依照國法,該當抄家滅族。不過朕也不是那般不明是非的昏君,既然謝伯縉已向朕坦言,此事乃他一人衝動所為,晉國公府毫不知情,朕自不會怪罪謝家。”
新帝麵無波瀾道,“謝伯縉業已請辭世子之位,斷了與國公府的關係,一概罪責他一力承擔。朕念在從前的情分上,允了他的請求,現下他人在刑部大牢,待過些時日,朕會昭告天下,判斬立決。”
斬、立、決。
仿佛天崩地裂,雷霆貫耳,雲黛臉色唰得變得雪白,身形也劇烈晃動,還是許意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同樣驚駭不已地望向新帝,“表兄,你怎麼如此……”狠心兩個字她用力憋住。
新帝安然端坐著,“這已是法外開恩了。”
許意晴道,“可若不是謝大哥及時帶兵趕到,宮變之時,你也不會那麼順利……”
雲黛見新帝意味不明斜了許意晴一眼,心下一沉,忙用力按住許意晴的手腕,不讓她繼續再往下說。
她已經幫了自己個大忙,不能因為自己和大哥哥的事言語得罪皇帝。
“臣女長兄一向盡忠職守,對大淵對陛下從無二心。”
雲黛再次跪下,身子低低伏在地上懇求,淚水沿著頰邊滴落在地磚之上,“還請陛下三思……”
許意晴也跪在一旁求情。
新帝垂下黑眸,盯著身前之人,午後的陽光從敞開的窗牖照在他冷硬的麵龐,明暗交錯的陰影叫人看不透他此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