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柳眉皺起,放在圈椅的扶手稍稍捏緊,“他白家急什麼急!我們玉珠多好一姑娘,若不是為全了他白思齊的孝道,至於錯過花期,耽誤至今麼?現下玉珠生母病逝,叫他白家等上三年也不過分!”

說到這,她有些不滿地望著文慶伯,“你啊,白家那邊還沒給回應呢,你倒是連辦法都給他們想好了?大淵律法明明白白說了,父母去世,子女守孝三年。禽獸之情,猶知其母,遑論玉珠那孩子與我嫂子感情深厚,你叫她剛失去母親,三個月後就穿上喜袍,吹鑼打鼓的去嫁人,你肯她都不肯!”

文慶伯訕訕道,“這不是怕白家悔婚麼,再叫那白家等三年,誰知會不會又有變數。”

喬氏冷嗤一聲,“白家好歹也是洛陽名門望族,若為這事悔婚,他家還要臉麵不要?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他白家的門!”

聽到這話,文慶伯的心也稍定幾分,“那我們就先等等,看白家那邊怎麼說?”

喬氏說這麼久嘴巴也幹了,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才慢條斯理道,“是,敵不動我不動,且等著白家的消息。文紹媳婦是個心胸開闊的爽朗人,便是玉珠再在府上吃住三年,她也不會往心裏去。”

說罷,她也不再耽誤功夫,擱下茶杯,站起身來,“我去嫂子靈前上三炷香,順道去看看玉珠那孩子。”

停靈之處,白幡飄動,哭聲更盛。

一襲孝服的喬玉珠跪在杉木棺槨前,臉色蒼白,雙目無神,一夜之間淚水不知落了多少,這會子眼裏幹澀的厲害,進沙子般疼。

眼見從前活潑開朗的侄女如今了無生氣的憔悴,喬氏心疼不已,將人攬入懷中,淚水漣漣,“我可憐的兒啊。”

玉珠哭了一夜,原以為再落不下淚了,可被姑母柔軟溫暖的懷抱擁住,鼻子又是一陣發酸,淚水滾落,低聲嗚咽,“姑母。”

嗓音沙啞,如破損積灰的鑼鼓。

喬氏憐愛地掏出帕子替她擦淚,“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你母親生前最是心疼你,她定舍不得見你這般難受的。”

一提到母親,玉珠心頭更是悲傷。

母親臨閉眼時,還拉著她的手,目光慈愛又慚愧,氣若遊絲說著,“玉珠,母親對不住你。”

有什麼對不住的呢?

辛辛苦苦生養一場,掏心掏肺給予全部的愛,便是臨死,還惦記著女兒的歸宿。

若是能選,玉珠寧願一輩子不嫁人,隻要母親好好活著。

喬氏這邊好一番安慰,得知玉珠一天一夜沒合眼,也沒進半點水米,連忙叫人將她扶下去,“不吃東西怎麼行,身體受不住的!”

玉珠不願走,喬氏直接叫婆子把她架了回去。

廚房很快送來熬得稠稠的菜粥及四五碟佐粥小菜,丫鬟端著粥,遞到玉珠跟前,“姑娘,您就吃些吧……”

玉珠有氣無力倚著窗欞,望著庭外那被吹落一地的桂花,神色懨懨,“我沒胃口。”

隻要一閉上眼,母親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閃現。

母親真是如珠如玉般將她捧在手心裏,嗬護著她長大,便是她不夠斯文,琴棋書畫也不那麼好,可在母親心中,她就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