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顧珒睜開眼,那雙唯一酷似先帝的鳳眼,此時猶如一把銳利的刀,刺向安福,“你覺得,朕比不過堂兄嗎?”
安福一聽這話,臉色煞白。
他雙膝一軟,連忙伏跪在地,身子抖得不行,“不不不,您是九五至尊,是大燕的君王,永安王怎麼能和您相提並論?”
顧珒聽到這話,突然又有些心煩意亂了。
他把桌子上的折子推到一旁,往日溫潤敦厚的那張臉,此時湧現出了以往從未有過的陰霾,像是被憤怒、不甘所充斥,又像是為自己這樣的言論和行為感到不齒。
這樣多重的感受讓他最終隻能疲憊得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聲音又好似恢複成以往的平和,他開口,“……罷了,你先出去。”
“是……”
安福輕輕應了一聲,連忙往外退去,走得時候,他還特地留意了下顧珒的臉,可不知道是不是現在日頭西漏,殿中竟無一絲光亮,隻能看到他的臉處於黑暗中,輪廓模糊,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師父,您怎麼出來了?”
侯在外頭的小太監瞧見安福出來,頗為詫異,以往陛下處理公務的時候,師父都是隨侍在身側的。
今日怎麼出來了?
“多嘴,好好當你的值。”安福冷著臉,瞪了他一眼,等到小太監吐了吐舌頭退了回去,才憂心忡忡的轉過頭往殿中還坐著的男人看去。
離得遠。
他越發看不清殿中人的麵貌了。
想到剛才陛下問得那番話,安福還是不由自主地輕輕歎了口氣。
他從小就跟著陛下,自問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陛下,可就在剛才……他卻突然覺得看不透陛下了。
這位青年帝王……
在先前那一刹那,褪去了敦厚溫潤的外科,竟有一瞬間,讓他覺得……先帝回來了。
翌日朝堂。
有官員上折子報一名外省官員貪墨之事,因為涉及數額較大,不得不報到陛下麵前。
本來這些事,顧珒都會過問顧辭的意思,可今日,他卻一反常態,沒有問顧珒,反而和陸承策說道:“無咎,這事,你親自去督辦。”
“看看他還有沒有什麼其他同黨。”
話音剛落。
滿朝竟有一瞬沉默,直到陸承策出列應“是”,眾人才逐漸回過神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朝顧辭的方向看過去,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心下卻猜測紛紛。
以前無論什麼事,陛下都會和永安王商量。
今日卻一樁都沒過問,就連本該由大理寺查辦的事也都交給了別人。
這是……
怎麼了?
顧辭雖然心裏也覺得有些詫異,麵上卻沒有什麼表示,仍舊是往日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
而坐在龍椅上的年輕帝王,雖然言語沉穩,但心下卻有些慌張,他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著,神情也沒有那麼放鬆……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就是有那麼一刹那,不像再跟以前那樣,去詢問顧辭的意見。
明明他才是大燕的君主,為什麼要去過問一個臣子的意見?可真的這麼做了,他又有些心驚肉跳,一方麵責怪自己不應該這麼做,不應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