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間的長安,倏然聽到了一陣清疏朗月的笑聲,愕然瞪大了眼睛,連忙伸長了脖子往書房裏頭瞧,卻讓四季景的屏風擋住了眼目,隻能瞧見裏頭影影綽綽的身影,其他的便瞧不真切了。
一旁正在做針線活的春曉,見他伸頭探腦,忍不住問:“你在幹嘛呢?”
睜眼眯眼也瞧不清,長安心裏頭正撓肝撓肺,跟貓爪子撓了似的:“你沒聽到我家少爺剛才笑了嗎?”
春曉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兒:“就這?”
長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然呢?”
春曉有些無語,拿起繡棚子繼續做針線:“這有什麼稀奇的,我家小姐打小就討人喜歡,老夫人多嚴肅的一個人啊,就經常被我家小姐逗得笑聲不停,大家都說我家小姐,是個有福氣的呢。”
長安心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家少爺笑一回有多難。
不過仔細想來,自打少爺認識了虞大小姐後,笑的次數確實變多了一些,不過像這樣開懷的,還是頭一回呢。
從前他對虞大小姐還是滿有意見的,就覺得她事多,可時日久了,就發現,虞大小姐事多了,少爺願意縱著她,如今瞧著也是越來越有人氣了。
書房裏頭,虞幼窈偏頭看著表哥:“表哥笑起來真好看。”
周令懷揉了揉她的頭發,聲音清朗:“連孟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都背不全,難為你竟能想出【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這句話。”
虞幼窈氣呼呼地瞪他:“表哥不許笑話我。”
周令懷“哈哈”一笑。
“不許笑,”虞幼窈羞惱成怒:“難道我說的不對?”
“不,你說的很對,”周令懷止住了笑,又揉了一下她柔軟的發頂:“傳說伯牙鼓琴誌在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誌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
伯牙遂引鍾子期為知己!
虞幼窈有些茫然:“這是《高山流水》的典故,我聽葉女先生講過,表哥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周令懷又笑了:“沒什麼,隻是有感而發。”
虞幼窈懵懂地點頭:“表哥把這幅字送給我好不好?”
她是不懂狂草,可她覺得,表哥寫的狂草才是真性情,而不似行書那般含而不露,鋒芒盡藏。
“真的想要?”周令懷眉眼含笑,眼底深處藏著淡淡的狹促。
虞幼窈“嗯”了一下,又用力點了一下頭:“想要,表哥就送我吧,我改日給表哥繡個扇麵,就當是換了這幅字,表哥覺得好不好?”
一幅字換一個扇麵,似乎並不虧呢,周令懷笑道:“我就等著表妹的扇麵,表妹可不要讓我再等太久了。”
虞幼窈高興不已:“表哥放心吧,這次一定不讓你等太久。”
許嬤嬤讓她每日練半個時辰的紅女,她就當是練女紅了。
周令懷從袖中取了一個精致小巧,比嬰兒巴掌還小一些的檀木盒,裏頭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
他拿起印章,輕嗬了一口氣,用力在這幅《洛神賦》的左上角按下,朱砂的篆字躍於紙上,赫然是他的表字“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