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右腿上有一條很長的疤痕,從膝蓋處到了踝骨,像一條扭曲的蜈蚣,猙獰又嚇人,便是腳趾頭想一想,也能知道,這道傷當初有多麼嚴重。
大約是久不走路,腿上的肉有些萎縮,瞧著也有些幹癟,竟比手臂還要細瘦……
小姑娘咬著唇兒,盯著他的腿一直看一直看,也不說話,周令懷猛地抿了唇,就要將褲子放下來。
小姑娘突然蹲到了他的麵前,呶著小嘴兒:“表哥的腿都萎縮了,長安到底是怎麼照顧的?便是一時沒法子走路,也要每日早晚,用藥油推拿著,把腿養著,怪不得表哥一到雨天就腿疼,全是沒仔細照料。”
說完了,她還抬頭狠瞪了長安一眼。
長安也是氣鼓了臉,孫伯早說了,少爺的腿要用藥油養著,還教了他一些推拿的手法,可少爺這雙腿,等閑連看也不叫人看。
是他照料不好的嗎?
周令懷呼吸一鬆,這才發現方才不知何時,竟不覺就摒住了呼吸。
這會呼吸一鬆,胸腔裏有一股濁氣,便不由自主地吐出來,一時間,連僵直的背脊,也放鬆下來。
虞幼窈瞪完了長安,又轉頭:“表哥,別擔心,我跟許嬤嬤學了一套推拿法,還做了不錯的藥油,以後有我幫著表哥仔細養著腿,表哥的腿就會好很多,將來表哥的腿治好了,也不會妨礙走路。”
周令懷聞言又是一愣:“不問我,腿是怎麼傷的嗎?”
這樣長的一條疤痕,不是輕易能傷的。
老實說,她是想問的,可那些都過去了,於是就搖搖頭:“表哥以後想說的時候,就告訴我,現在我隻想表哥好好的。”
如果真的想說,不需要她問,表哥也會告訴她的。
周令懷深深地看著小姑娘,沒說話。
虞幼窈轉開了話題:“表哥,我幫你敷一敷腿。”
周令懷一時竟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了。
按道理說,他應該拒絕。
小姑娘不管怎麼說,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總不能做這些粗活,雖是表兄妹,平常親近些也使得,可也是有男女大防,也著實不妥……
周令懷瞧了一眼長安:“退下吧!”
他喜靜,小姑娘每回都是一個人來青蕖院,便是有時帶了丫鬟過來,一個個也都是機靈人,屋裏隻剩下長安。
外頭的夏桃正在打絡子,見長安灰溜溜地出來,撇了一下嘴。
就沒見過比這還沒眼色的人。
聽說是周大老爺麾下一員小將家的兒子,父親戰死後,家裏的寡母也改了嫁,周大老爺便將長安接到周府裏養著,也沒當下人養,打小與表少爺一起長大,兩人情份不一般。
周家巨變,家裏的頭的下人放的放,走的走,也沒剩幾個。
長安主動願意留下來照顧表少爺,可到底也不是打小的奴才,人也不大靠譜。
也不想一想,小姐與表少爺在一塊兒,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旁的人都成了多餘了,哪還能礙眼了去。
屋子裏,虞幼窈拿了巾子,就著熱乎乎的藥湯,幫著表哥敷腿:“多泡一泡,用熱水敷一敷,腿上暖和了,表哥肯定也能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