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到“虞大小姐”這四個字兒,宋明昭瞬間想到,虞府大小姐,姓虞,名幼窈,小名窈窈。
難免想到了,四月初八沐佛節那日,虞大小姐一身素錦裙,站在綠蓋如去的菩提樹下,捧著許願帛,踮起了足尖,許願擲錦的畫麵。
虞大小姐姿儀靜好,宛然靜美。
雖然過了許久,可他依然記得她溫軟的聲音,如嬌鶯燕囀,燕語喈喈,聲聲入耳:“佛家講究緣份,萬事適可而遏止,求的不過心安二字。”
小廝見少爺一直沒說話,想著三小姐還等著,就問:“三少爺,您可要前去?”
“去!”宋明昭隨手將筆扔進了筆洗裏,轉身就往門外走。
倒讓小廝看得一愣。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少爺的步伐急了一些,難道是擔心三小姐久等了?
宋明昭到了八角亭。
宋婉慧已經支了小泥爐,燃了炭火,盞內淡紅色的竹水,氤氳煙嫋,淡雅的竹香,猝不及防便入了心竅。
宋明昭坐到凳子上,接過了宋婉慧手中的茶鑷:“我來!”
宋婉慧驚了一下:“你要親自烹茶?”
大哥天資聰穎,打小就展現了非一般的天賦,父親為免家中庶務雜亂,擾了他的心性,不僅單獨在府裏劃了一大塊地方,給他建了一座院子,甚至在他七歲的時候,將他送進了寶寧寺,說寺裏清淨,也更能靜心讀書。
大約也是如此,大哥的性子淡漠,與她也不是太親近。
她長這麼大,還沒喝過大哥親手烹的茶。
宋明昭淡聲道:“《本草經》記載,竹瀝乃天之神水,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不食,非竹水不飲,端午節前後的竹瀝,更屬難得。”
宋明昭一邊注意著火侯,待盞內沸了邊,不疾不徐地夾了茶,放進了茶盞裏:“我是擔心你糟蹋了這難得的好物。”
饒是溫婉如宋婉慧,也不禁氣結:“我也是打小就學了茶藝,怎就糟蹋了好物?!”
宋明昭時不時拔弄炭火,並未搭話。
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德性,讓宋婉慧越想越氣:“都是當哥哥的,差別怎就那麼大,窈窈的表哥,不僅會指導窈窈練字、課業、琴藝,還會給窈窈做香扇、斫琴,窈窈十歲生辰那日,還送了窈窈一個桃花凍石的刻章,虞二小姐說,那是周表哥花了許多時間親自雕得,連她父親瞧了,都是讚不絕口呢……”
宋明昭呼吸微緩,打斷了她的話:“是虞府那位從幽州而來的表親?幽州揮指僉事家唯一的公子?”
宋婉慧又是一愣,倒是沒想到大哥會對周表哥的事感興趣:“嗯,就是他。”
見盞中的茶上下翻滾,宋明昭爐中的炭火撥開了:“叫什麼?”
宋婉慧下意識回答:“似乎叫,周令懷!”
“他與虞府大小姐感情很好?”茶已經到了火候,宋明昭拿了茶鬥,瓢了一鬥茶,斟進了茶杯裏。
放置了片刻,便端起茶杯,送到鼻間輕輕一聞,淡漠的唇間,便也透了若有似無的笑意。
顯然對自己烹的茶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