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慧見他隻顧著自個自斟自品,氣得不想說話了。
果然!
這不是親哥吧!
宋明昭囁了一口茶輕品,竹香透了一絲甘冽,與茶內一絲藥苦,相輔相成,入口便透了一絲輕澀、微苦,入喉嚨便甘冽醇厚,入腹又覺得香沁五內,茶魂入竅,又覺得口中絲絲回甘,纏繞不去。
宋明昭瞧了自家妹妹一眼:“怎麼不說話?”
宋婉慧一邊品茶,一邊道:“窈窈與這個表哥極親近,三句話,兩句不離表哥,而且她這個表哥,也是個厲害人,聽說不僅是天人之才,而且擅琴、棋、書、畫,窈窈屋裏就掛了不少周家表哥的書法、畫作,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出神入化,隻可惜壞了腿……”
宋明昭呼吸輕滯。
便又想到了四月初八那日,虞家大小姐站在菩提樹下許願的畫麵。
禁不住猜測,當時虞大小姐許了什麼願?
是不是與她這位周表哥有關?
宋明昭覺得自己想得太多,就轉了話題:“烹茶用的茶,是虞大小姐送給你的藥茶?”
宋婉慧點頭:“是窈窈取了竹露,自己做的藥茶,用竹瀝烹煮此茶,自當別有一番滋味,是不是很不錯?”
宋明昭“嗯”了一聲。
宋婉慧瞧了這麼大的院子,提議:“大哥,不如也在你的九昭軒種一片淡竹,這樣每年端午逢雨,便也能鑿竹取瀝,烹茶煮水。”
宋明昭瞧了滿院名貴的花木,鏟了竟也不覺得可惜。
宋婉慧沒聽到大哥回答,便知道,自己打算落空了。
她這個哥哥打小就油鹽不進。
怕不是親哥吧!
正胡思亂想著,宋婉慧便聽到自己性子淡漠的大哥,出聲:“欽天監斷測,明兒天晴,護城河裏的龍舟賽照常進行,你可邀請虞大小姐一道去看。”
宋婉慧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虞府大房這邊老弱病殘也確實不好出門,之前長興候的花會,已經麻煩了二房許多,想來窈窈也不好再與二房一道出門。
這難得的端午龍舟賽,大約沒機會瞧了。
若她給窈窈下帖,邀請窈窈一起看龍舟賽,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隻是大哥什麼時候關心這種事了?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大哥沒少從她這兒拿窈窈做的藥茶吃,依大哥的性子,能有此提議,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宋明昭轉頭交代了身邊的小廝:“將南麵那處小山頭上的花木鏟了,改種淡竹。”
早年京裏時興引山、引水入院。
他的九昭軒便填了一處山包,種了不少名貴花木,從前覺得倒也不錯,可今兒卻覺得種竹子似乎更雅一些。
他抬目望去,恍惚間竟瞧見了一片竹林,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穿了一身粉豔,正指揮著下人們鑿竹取瀝。
宋明昭突然覺得眼暈,他用力搖晃了頭朝那處瞧去——
恍惚的畫麵盡數散去,耳邊卻依稀聽到燕囀嬌噥的聲音:“宋明昭,我用竹瀝煮茶給你吃好不好……”
聲聲入耳,字字入心,卻半點也不真切。
宋明昭心悸得厲害,猛然捂著胸口不住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