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了這段往事,周令懷心中複雜:“他便在,也救不了幽王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母親一向冰雪聰明,稟性貞烈,就是因為明白這道理,才會那樣決絕。
長姐亦是機敏聰慧,性烈如火,就是因為深知這一切,才會甘心與母親一同赴死。
葉寒淵垂下眼睛:“情深而不壽,慧極則必傷,經了幽州驚變,以及家族之禍,景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後來慧能大師上五台山論禪,見了景之後,就直言道,此子與我佛有緣,景之落發為僧,不問紅塵,身體竟一天一天好轉。”
隻是,這世間再無周氏景之,隻有寶寧寺六慧僧,慧濟禪師。
這些周令懷也是知道的。
景之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便是做了和尚,也難得清淨,後來他提出,要借用周令懷這個身份,代價是為周家平反。
他想要上京,哪需要借用周令懷的身份?
他隻是借此,斬了與景之之間的紅塵,還他一份清淨自在罷了。
都是聰明人,許多事不需要明說,便已經知道彼此的心意。
至此,景之放下了。
他也用了周令懷的身份上京,卻因“周令懷”這個身份,與虞府結下了不解之緣,與一個小姑娘結下了一輩子的盟誓。
大約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他和周令懷有不解之緣,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葉寒淵微歎一聲:“既已了斷紅塵,便也不做紅塵客,就不打擾他了。”
幽州指揮僉事家,得一公子,雖先天病弱,卻天生慧根,其父取名令懷,字景之,取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希望他德才兼備,遇高山,而景仰之,心中常懷謙遜,方能見德而行德。
後來,這位字“景之”的周家少爺,遇到的另一個字“景止”的少年世子。
一字之差,結下不解之緣。
幽王殿下為殷懷璽取字景止,是取自:“品崇嵩室,合九有而景止依光;度越滄溟,盡百川而朝宗赴壑。”
就是希望,殷懷璽將來能做一個品性崇高之人,景止依光,盡百川而朝宗。
一個遇高山,而景仰之。
一個品崇嵩嶽,景止依光。
命運的糾葛,仿佛是命中注定了一般。
而那時的幽王殿下大約也不會想到,九為極數,嵩山之高不可攀越。
龍遊於海,盡納滄溟四海之浩瀚,百川之朝宗。
一切不過是命中注定。
周令懷沒有多言,隻道:“此去江南危機重重,望珍重!”
葉寒淵點頭:“保重。”
說完了,葉寒淵也不作停留。
走出了風波亭外,隨著一聲口哨響起,附近就傳來了“噠噠”地馬蹄聲,一匹鬃黑的高頭大馬,疾馳而來。
轉瞬,就停在了葉寒淵身邊。
葉寒淵輕撫了馬頭,翻身上馬。
“駕!”馬兒仰頭長嘶一聲,宛如一道疾風,奔向了官道。
葉寒淵握著馬韁,耳邊呼嘯著寒風,仿佛那個身著紅衣,鮮衣怒馬,如火似荼的少女在他的耳邊絮語——
“葉寒淵,以後有我罩著你,誰也別想欺負你……”
“葉寒淵,不能考科舉有什麼關係,天底下又不是隻有科舉一道路可走,至少我就沒聽說過,口吃的人不能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