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去。
而是!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也是知道,殷懷璽從前離開,總是天不亮,就會悄然離去,往往不會給她送別的機會。
虞幼窈移步桌邊,坐下。
殷懷璽定定看她柔橈輕曼,腰間緩帶輕盈一束,更顯得宮腰楚楚,宛如柳枝,身段已經有了女兒家的玲瓏姣好。
他緩緩走到她對麵坐定:“青津果酸甜適口,津香彌心,甚得我心。”
“你,你喜歡就好。”虞幼窈麵頰微熱,連忙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酒,遞給了他。
殷懷璽抬手去接,手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刮過她的手背,手背上像被蜜蜂蟄了一下,輕微一麻。
虞幼窈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連忙縮了回手。
始作俑者仿佛沒有看到一樣,將酒杯送到鼻前輕輕一聞:“在地裏埋了十餘年的女兒紅,是難得好酒。”
女兒紅是糯米酒,色如琥珀,澄澈純淨,其味更是甜、酸、苦、辛、鮮、澀,六味一體,飲之香、醇、柔、綿、甘。
男女皆適,老少皆宜。
仿佛被人窺盡了,那一腔深埋在桂花樹下十餘年的女兒酒,一經品嚐卻是香氣撲鼻,色濃味醇的心事……
虞幼窈心中一慌,連忙舉起酒杯:“這一杯酒,祝郎君長途越渡關津,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重。”
說完,她送酒入愁腸。
殷懷璽定定地看著她一杯盡飲,麵上薰染了淡淡的薄媚,酒意薰入眼裏,一朦煙水,他送酒入喉,一縷綿柔甘甜,沁入心間,絲絲入扣的情意,密密匝匝,悱惻又纏綿。
酒香人也微醺,連聲音也啞了:“酒是哪兒來的?”
虞幼窈抿了一下唇兒:“是我出生之後,我娘用了三畝田的糯穀,釀了三壇女兒紅,仔細封裝深埋在窕玉院一棵老桂花樹下,祖母病重之後,才與我提起這事,離京時我將酒挖了出來,一起帶到了泉州。”
與酒一起深埋的,還有對女兒深深地愛。
這份愛隨著這酒在地下深埋越愈久,酒香越醇厚,愛之愈深。
待到女兒出嫁之際,就將酒挖出來,作為陪嫁的賀禮,恭送到夫家,按照規矩,從壇中舀出的頭三碗酒,要分別呈獻給女兒婆家的公公、親生父親,以及自己的丈夫,寓意祈盼人壽安康,家運昌盛。
這是浙江紹興那邊的習俗。
京裏並沒有這樣的習俗。
娘是知道,她不能陪伴女兒長大,所以將自己對女兒深愛,釀進酒裏,封存在地下,祝願女兒將來,有大好前程,美好的未來。
隻是!
這酒沒等到她出嫁,就已經挖出來了,也不好再埋回去。
今兒為殷懷璽送別,她開了一壇酒。
“酒好,人也好,就是飲酒的時機不好,”殷懷璽輕笑一聲:“剩下的酒留著,等將來時機成熟了再喝,應是別有一番滋味。”
虞幼窈靜靜地看他,沒說話。
這話卻是孟浪了,殷懷璽揉了一下額角:“韶虞琴給我,我再重新給你做一遍養護,想來這一次養護做完,一直到下次見麵,也不需要再做養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