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嚎啕大哭,卻是死死抓住孩子的手,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你別這樣,你答應過我,不……你,再等等,明天城門一定會開的,到時候官府就會放糧,我求求你,再等等吧,我們一家十一口逃荒出來,就剩下三個了……”
“城門不會開了!”男人大吼一聲,麻木地看著女人:“京兆那些官老爺們,自己關了城門,在家裏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可能管我們這些災民的死活,他們就是要讓我們死……”
說到最後,男人終於忍不住,抱起頭蹲在地上嚎哭。
“為什麼不開城門……”
“他們不開城,我們怎麼辦?!”
“朝廷真的不管我們了嗎?”
“……”
四周亂哄哄地鬧起來了,男人的話終究還是,戳破了流民絕望之中唯一的希望。
亂了,徹底亂了。
一個高壯的男人,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一把奪過了被女人護在懷裏的小女孩。
女人發了瘋地尖叫哭喊:“孩子,我的孩子,住手,求求你們,不要啊啊……”女人想要奪回自己的孩子,卻被那個高壯男人毫不留情的推到地上。
城外密密麻麻都是人,這野蠻一幕,刺激了饑寒交迫的流民們,有人上去幫女人搶孩子,有人過去搶高壯男人手中的孩子。
尖叫聲和咒罵聲混成了一片。
先是有人踩到她的手,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踩到到她的身上,女人尖叫哭喊的聲音,仿佛沒有人聽到。
就在這時,城門上發出尖利刺耳的銅鑼聲。
流民們停止了暴亂,躺在地上逃過一劫的女人,麻木地喊著:“丫兒,我的小丫兒,孩子……”
流民茫然地看向了巍峨的城牆,眼底木然交織了希望,瘋了一般湧向了城門底下拍打,推擠城門。
虞善德站在城牆上,俯視密密麻麻的流民,突然就理解了,何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心中覺得悲涼,他握緊了手中的榜文:“……去歲,浙江水患,倭寇與海盜勾結,大肆進犯我國東南沿海各地,導致南方糧食嚴重減產,以致北方遭遇百年大旱,朝廷極力賑濟,仍力有不逮。”
事實真的隻是這樣嗎?
難道不是朝廷開支無度,官府貪墨橫行,導致國庫虧空,為了填補虧空,加大了稅種征收,年景好的時候,百姓尚不能溫飽,更遑論是天災?
朝廷賑災不力,以致於西、北方,數以千萬的百姓受災,上百萬災民餓死,多地區餓殍載途,白骨盈野。
這是天災,亦是人禍。
可他如今宣讀的榜文,還要粉飾太平,將一切的罪過,全部推到天災,還有海盜倭寇身上,並且極力美化朝廷。
可笑,太可笑!
虞善德臉色一片木然:“……然天無絕人之路,韶懿郡主試種了一種,從海外傳進國內的番薯,經朝廷確認,該番薯耐幹、耐脊、產量高,飽腹,適合北方土質。”
流民們漸漸安靜下來了,一張張髒亂的麵孔,飽含了希望。
他們一路逃荒,到過很多地方,也曾被人接濟過,有人吃過韶懿郡主試種的番薯,說番薯能活命,也聽很多人說過,韶懿郡主是個活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