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人心。
在瞬間的驚愕過後燕瑾與連贇同時一夾馬腹率先向東側山林奔去,後麵緊跟著地明地隱。
正趕六月盛夏,山林鬱鬱,本應是草木皆青的時候,卻因這場戰亂燃了幾場火,燒的如狗啃了一般,草木香也變成了煙火氣。
幾人先後奔至,連贇的親衛已經讓人將屍首抬過來,雖身上的官府已經破損,但依舊能明晰的辨認出補子上的孔雀圖案,正是三品宣撫使的官服,眾人之前日日得見,自是不會認錯。
屍體麵部被劃了幾刀,顯得模糊難辨,致命傷是胸口一劍,燕瑾下了馬上前幾步,瞧著官服確然沒錯,心中一沉,皺眉對已經撲到跟前的地明地隱道:“看官服雖是季大人沒錯,但屍首麵目模糊不清也不能定論,你二人可有其他確認的法子?”
二人一頓,地隱想起了什麼一般立即將屍體稍稍側過,解開衣服在左肩處一扯,露出一處不太明顯的傷疤,地隱的手輕輕一顫,那是....上次去平城受的箭傷,一旁的地明也瞧見了,眉頭緊鎖,想了想轉頭去撩起屍體衣服的下擺,急急將側邊係帶解開,露出腰腹,腹部一道長長傷疤赫然入眼!
平城一事,燕瑾和連贇後來自都知曉的清楚,此刻一見屍首的傷疤,連贇驀地痛聲道:“竟真的是季大人!粱圭這個老賊忒是殘厲!”
燕瑾心中也是忽悠一下,他微微回頭,卻見楚寧仍舊坐在馬上,目光朝著這邊卻又不像在看這邊,竟沒有到近前來。
他抿了抿唇,聲音有絲發幹:“將屍首好生抬下去,城中應有冰窖,取冰塊裝棺,.....運回上京。”
話音方落,隻聽見“咚”地一聲,眾人回頭,見是楚寧自馬上栽了下來。
方才幾人心中焦灼誰也沒有顧得上留意她,眼下沉痛哀傷,她這一摔更在人心上又砸了一記,——季大人是真的為大元殉身了。
燕瑾反身過去扶她,忽地明白了她方才為何不上前,她怕!怕屍首真的是季桓。
——隻有極在乎一個人才會有這種情怯的表現。
他壓下心中痛楚將她自地上扶起,楚寧臉色灰白,目光發狠,她大力甩開燕瑾的手踉踉蹌蹌往前奔了幾步,驀地又頓住,直勾勾的盯著屍體腹處傷疤,那傷處她親手換藥不下十幾次,熟悉異常,自是不會認差的,那麼.....是真的了,是真的....楚寧仰了仰頭,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請將軍允許我兄弟二人另帶一對人馬前去追截粱圭老賊!屬下勢要將他擒回來給我家大人陪葬!”
說話的貌似是地明,他的語氣咬牙切齒,燕瑾好像應了一聲什麼,楚寧卻覺得似乎聽不清楚,她邁了一步,想要上前給季桓整整衣裳,他是個愛潔之人啊,怎能容得這樣的死法?不,應該說他怎麼能死呢?怎麼能在她心生悔意的時候死了?怎麼能!?
可是她腳下發虛,邁的步子就如踩在棉花上一般,在一隻腳已踩到屍體衣服的時候,卻被身後人一個大力拽了過去。
掙脫不動,她回頭死死瞪著燕瑾,嘴唇卻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鬆....開”,聲音啞的不像話。
燕瑾皺著眉,轉身朝連贇微微躬身告歉,連贇擺擺手痛心的看著幾名親衛將屍體抬走,楚寧“啊”的喊了聲燕瑾已將她提上了馬,但幾乎同時的她又自馬上滑了下來,意識散亂她根本坐不住。
燕瑾閉了閉眼,隻好輕使一記手刀將她打暈了,方圈在馬上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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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寧再睜開眼已是二更時分,她不知自己身在哪裏,也不想知道了,隻睜著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屋頂,安靜的如同假人。
“醒了?”一刻鍾後,傳來了燕瑾的聲音。
沒有回答,她甚至連眼珠都沒動一下,燕瑾深吸了口氣,站在床前道:“先起來吃些東西罷。”
楚寧仍舊沒動,那模樣就仿佛是連氣息都沒有,燕瑾有些發急,彎腰將她扶起,晃著她的雙肩道:“人已經死了,你給我清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