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大人便開始流連於盛京那些出了名的勾欄院,沒多久,便同夫人和離了。

想起夫人離開侍郎府那日,大人臉上那複雜而悲傷的神情,齊安捏緊手,心裏不知為何竟然起了些不安。

這盛京,是不是又要亂了?

是夜, 淩宅。

淩叡將手上的紙條放入一邊的燭台上點燃,丟進一個銅製香爐裏,火舌卷上細紙, 一眨眼便燒成了灰。

他回身坐在太師椅上, 黑沉的眸子定定望著齊昌林與胡提, 道:“南邵軍將於十月十二日, 寅時進攻青州。梵兒與秦尤會與他們裏應外合, 趁機將那姓儲的給弄死。到得那時,整個青州軍都將聽令於秦尤。”

胡提聽見這話,那張粗獷的臉根本壓不住驚詫, 失聲道:“南邵軍又要進犯青州了?這, 這是為何?”

淩叡不耐煩地瞥了胡提一眼, 他這表妹夫忠心是忠心,可腦子實在是蠢笨。

若不是有他提拔,有齊昌林偶爾給他時不時地善後, 就他這腦子,哪能安安生生地坐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

“如今皇上神智越發糊塗, 且愈來愈縱容朱毓成與都察院那群瘋子削弱我們的勢力, 再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我這首輔之位都要坐不穩了。我若是坐不穩了, 你們又將如何?”

淩叡話落, 深深地望了望齊昌林與胡提,繼續道:“大皇子馬上便要滿十歲了。”

這話一出,別說是胡提那藏不住臉色的,便是連進門後始終麵不改色的齊昌林都微微一震, 抬眼看向淩叡。

今日這位首輔大人被皇上訓斥之事, 他自然也是知曉的。

淩叡額上的傷口眼下早就包紮好也上好了藥, 可饒是如此,那麼大的一塊皮肉沒了,瞧著仍舊是分外可怖。

齊昌林緩緩吐出一口氣,不過短短片刻,便已知曉了淩叡的計劃,道:“首輔需要下官與胡大人做什麼?”

誠然聽見淩叡方才那話,他是震驚的。可那震驚也不過維持了一瞬,很快便冷靜下來。

他早就猜到了會有今日。

從他追隨淩叡的那日開始,從他知曉宮裏的那位王貴妃是他送入康王府開始,他便知道,他淩叡,要的從來不僅僅是一個首輔之位。

淩叡滿意地點點頭,當年他做得最對的一件事情,便是將齊昌林拉上了這條船。

那時人人都笑話這位二甲頭名是個沒骨頭的,隻會左右逢迎人雲亦雲。

隻有淩叡早早看出了他眼底的不甘與野心,以及他油嘴滑舌之下的才華。

從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鄉野小子一步步爬到了盛京,同他一起站在金鑾殿外等待傳臚,並且喜提二甲頭名之人,豈會是個無能之輩?

在淩叡看來,這人比之朱毓成那酸儒,更讓他欣賞。

朱毓成遇著了一位好老師,在他被貶出京後,依舊為他四處奔走,這才讓他重新回到了盛京,坐到了今日的次輔之位。

而他淩叡有王氏一族做他的後盾,過往二十年,可謂是官路昌通、平步青雲。

唯獨齊昌林,既沒有遇著賞識他的伯樂,也沒有一個世家貴族給他提供錢財人脈,助他一臂之力,連娶的妻子都隻是一個登不了大雅之堂、處處遭人輕視的商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