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後還是回答道:

“……不會。”

“雖然不知道六眼為什麼能做到這件事,但你被屬於我和悟之間的記憶影響了。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碎片,這段感情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那裏還有著藍色的咒力絲線縈繞連接在她和這個世界的五條悟之間,“回應著這段束縛,你還答應過我一個要求,一件隻有你能做到的事。”

“你想要什麼?”美麗剔透的藍眼睛裏似乎隱約可見霧氣,但十七歲的少年還是露出了一個桀驁的、明亮的、即使在這樣陰風怒號鬼氣森森的空間裏依然耀眼如驕陽的笑。“你想要我送你和這家夥回到你原本的那個世界麼?”

“不,這是我能做到的事。”春日遙搖頭,她難得地露出了鄭重其事的表情,所有的輕忽和戲謔都一閃而空。“我希望……你能忘記這個本不該闖入你生命之中的春日遙。”

……

“你是誰?”春日遙推開虛掩的門,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房間中陳設古樸,但並非京都貴族們追崇的盛唐風流,大部分器具造型莊嚴,黑色的漆器加飾著抽象的動物圖騰。身穿大襟窄袖服製的女孩雙手按膝端莊地坐在墊子上,長發流動著明亮的紅。

“你也許在被掩埋在故紙堆中的隻鱗片爪中聽說過我的名字,沒聽說過也沒關係,畢竟你現在的姓氏就是我被湮沒的姓名。你應該讀過吧?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她抬起眼,輕曼地吟誦這一段詩句,腔調裏帶著累世貴族的洗練和優雅。

春日遙當然讀過,這是小雅·鹿鳴中的《出車》篇。

“我是領域·歸墟的初代持有者,在兩千年前我做出了和你一樣的選擇,但是沒你那麼幸運,我最後死在了那片茫茫的水域中,連意識都化作了歸墟的一部分。我在那無天無地的西絕之地等了兩千年,才終於等到你。歸墟中沒有時間的概念,因為時間同樣也是它的維度之一。”女孩笑吟吟地說,眉目間的溫潤和笑意的清淺都與春日遙相似。“你是不是在奇怪這個世界裏有任何人的存在,卻唯獨沒有你?實際上,你是唯一的。或者說在世界平行運行的萬千種可能中,春日遙,你是唯一的奇跡。”

“……我在鬼屋中咒力被抽空的瞬間,那個時候是你?”春日遙立刻想起了那詭異的、連她與六眼的聯係都被切斷的一刻。

“啊,是我,事實上,你會覺得那個鬼屋那麼嚇人,也是我幹的……歸墟可以洗去所有亡者的記憶,那些怨恨、不甘和一切最深刻的情緒也以咒力的形式被留在了歸墟之中。不過我對現世的影響也就到此為止了。”

女孩的態度很坦誠,春日遙並非輕信的人,但她還是果斷相信了女孩的話。

“好吧……但 ‘唯一的奇跡’這種話,就像是奇異博士對著鋼鐵俠豎起那根手指一樣在我頭上插滿注定犧牲的flag。”

“怎麼會呢?頂多是告訴你‘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而已。”女孩輕聲說,“因為你的特殊性,你可以通過歸墟之海和六眼自由地穿梭在每一個世界,還不會造成傳說中的‘外祖父悖論’。”

“你真是兩千年前的人麼?連外祖父悖論都知道,說話實在太時髦了。”

“我還係統學習過等離子體物理學,生也有涯,學也無涯,生命雖然熄滅了,但是學習不應該停止嘛。”名為春日的女孩走上前,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親愛的遙,你做出的每一個選擇對世界都會有意義,世界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