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方對抗咒靈的最強屏障大殺四方,有些人希冀他成為帶領禦三家重返權力巔峰的領袖,而唯一那個隻是給予了她灰暗人生中所剩無幾愛意、甚至不求他回報同等愛意的人,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即使在春日遙已經回到他身邊的現在, 在她毫無保留一遍又一遍傾訴自己同樣熱忱愛意的現在,他也時常在深夜裏感到想把人拆吃入腹的空虛和饑餓。他在心底懷著深重的擔憂, 擔心一覺醒來, 身邊的人便如夢幻泡影般消失不見。
就像中國寓言故事裏上京趕考的那個醉酒書生, 在夢中經曆了最渴求的榮華富貴,但大夢初醒卻發現店家上鍋的黃粱米飯都沒有蒸熟。
如果愛意如舊,那麼那些傷害呢?會不會像是紮入肉中的小刺,表麵看上去已經痊愈如初,但稍微一動彈,便又是血肉淋漓的徹骨之痛?
不同時空的少年版本五條悟問出了那個他不曾宣之於口的疑問:
“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了麼?”
而懷抱中的春日遙慢慢地低垂了眉眼,那些熾熱的情潮、高亢的情緒和誘惑的荷爾蒙,霎時都從她身上退去了。她再次變成了雨夜中溫柔但絕情的女孩,語氣溫和,但句句如刀。
“是,無論是從臉和咒力,我都區分不出你們兩個。”春日遙說,“而過去那些事兒吧……說不介意也都是騙人的,我又不是什麼抖m。”
看吧,究竟是誰都沒有忘、誰都沒能再不介懷。
“那……”
“三個人不行,我一點兒沒想過這個。”片刻後,春日遙又補充道。
“繩子能給我解開麼?”春日遙衝著五條悟提要求,這種繩結越掙紮越緊,她固然可以靠蠻力把自己的發帶掙斷,但她就得在衝繩夏季午後三十五度的高溫裏披著頭發離開了。
春日遙抖了抖被綁縛得發紅的手腕,咬住發帶把自己頭發紮了起來。
“悟以前那個脾氣,不說是糟糕,簡直就是天怒人怨,所到之處雞犬不寧,直接造成的傷害包括但不限於第一次見麵就把連咒力都沒有的我扔出去斷了幾根肋骨,精心鑽研食譜辛苦做好的甜食還要被挑三揀四,半夜三更到我房間搶走被子、摔碎好不容易做好的禮物以及從來不道歉……間接造成的傷害那就更多了,從小就天天出去放嘲諷,結果把火力都吸引到我身上來,以當時挨揍的次數我就該往坦克的方向一路進發。但我其實是個脆皮啊,直到現在連反轉術式都沒有掌握。”春日遙撇了撇嘴。“說我悲慘的童年和悟是息息相關也絲毫不為過吧?”
“……”她的話讓兩個五條悟同時陷入了沉默。
“但同時,在泥濘中給了我第一把反抗武器、第一次被分享了喜歡的食物、在我遇到生命危險時會跳出來救我的也是悟。我這一生中,能得到的光亮和溫暖太少,我們一起度過的時間又實在太多,多到早在許下分享彼此人生的諾言時,就已經分享了對方生命中最多的時光。或許在無數個平行時空中還會有無數個五條悟,但和我一同分享過生命的就這一個人。”
春日遙認真地看向十七歲的少年,她想了想,還是換了個稱呼。
“悟君,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是輕易就能毀滅這個世界的強大術士了。可在我真正十七歲的時候,甚至沒有自己的術式,在劍術上或許有些天賦,但遇上大型攻擊術式立刻就歇菜。如果,我是說如果在這個世界出現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春日遙,她是你的同齡人,你們在街上擦肩而過,你會在那一個瞬間愛上她麼?”
少年沉默了很久,無限思緒在那雙蒼藍色的眼睛中閃動,他幾乎立刻回想起了初次見麵時,春日遙赤著腳站在重重濃霧中,在昏暗的咒力視閾中,她由最明亮的咒力線條構成,在她耀目如驕陽的光芒之下,身邊一切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