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如果你不想去,我會替你去看望他們;如果你想去,我會陪你一起去。”春日遙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神色篤定。
“……謝謝。”夏油傑輕聲說,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彎下腰,輕輕吻上了女孩的額頭。
然後他退開了一步,暮色、冬日晚風和女孩有些錯愕的神色一起分崩離析,他重新回到了夏日的傍晚,出租車內空調冷風嗖嗖地吹。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說出如果。
“客人,您的目的地還有幾分鍾就快到了。”出租車司機在前排扯著嗓子喊,“請您清點一下行李物品,別把東西落下了……額,您是不舒服麼?要不要我把車開去附近的醫院?”
在明晃晃的後視鏡裏,之前還好好的黑色半長發男人在睜開眼睛後,臉色煞白得跟鬼一樣。
“不用了,謝謝您,我沒事。”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是ins上好友發博的推介。夏油傑點開刷新了幾下,果然是五條悟,這次是一張拍攝於海邊的照片。
他的摯友穿著件花裏胡哨的襯衫和肥大的沙灘褲,在陽光下笑得比陽光還燦爛。而穿著同款襯衫和熱褲的女孩子坐在男人肩頭,修長筆直的小腿慢悠悠地在他胸口晃蕩,她一隻腳上還掛著隻人字拖,另一隻腳卻是光著的,被大概是怕她掉下去的五條悟攥住了腳踝。
她之前似乎在張望別的地方,因此沒有注意到有人拿著相機對準了她。直到快門響起的瞬間,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眼睛猛地瞪大,伸手想要擋住自己的臉,長發也因此猛地飛揚起來——$$$$
有幾個共同的好友已經陸陸續續點了讚,庵歌姬在下麵評價:五條,不要隨便把你的蠢傳染給遙了。
夏油傑在那個藍色的小手上按了一下,本來想要在下麵評論點什麼,但又把自己打出來的字一個個刪掉了。
這是真正的現實,他還沒有完全從那隱秘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還是不要隨便評論比較好。
想起來,現實和夢中也沒什麼差。他走過彎路,然後因為從未放棄他的朋友,他有機會重新去追求他的夢想。
除了春日遙。
唯一的區別是春日遙。
什麼時候在心底燃燒起紅色的暗火、又是什麼時候在午夜夢回時因為出現在夢中的身影而半晌無眠,夏油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在他意識到這點不知何時萌芽的感情之前,他先從一個瀕死前的擁抱中了解到了春日遙對她青梅竹馬的感情;又在某個下雨的晚上,驚詫地看到了自己摯友站在器材室狹小玻璃窗前、目睹少女離開時迷茫又膠著的眼神。
他作為朋友,見證了他們的愛慕、追逐、分離和重逢,卻對自己不知何時而生、卻永無立錐之地的感情感到無所適從。
有很多東西都排序在這本不該萌芽的感情前,理想、友情和這世界的未來,夢中的情形是如此鮮活,鮮活到夏油傑甚至會隱秘地希冀,也許真的在那麼一個平行的世界,這份感情的結局可以有所不同,他可以不是作為朋友、而是更親密的愛人握住他喜歡女孩的手。
但在這個世界,它成了一個永遠深埋心底的秘密,它立於無聲處,卻總是在他以為已經消失時無聲泣血嘶鳴。
夏油傑拎著大包小包,站在縈繞著爬藤月季和薔薇的白色院牆邊,手指按上了門鈴卻沒有按下去。他若有所感猛地扭頭,那一刻天空中最後的餘暉散去,夜幕降臨大地。
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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