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問過他:“被人喜歡不應該高興嗎?”
懷姣卻回:“為什麼要高興?”
他說:“我沒有被好好喜歡過。”
所以他才這樣。
與生俱來的鈍感力,讓他在受傷的同時,又隻能比誰都清醒。
他不需要任何人獎勵一樣無緣無故加注給他的愛,和莫名其妙的可憐。
他就是他,他永遠要隻愛自己,才對得起自己。
……
重置的世界裏,懷姣的爺爺還和曾經一樣,於淩晨四點多,在村中百餘親友的陪同下,起棺上山。
村裏最深處的大山,是懷姣奶奶曾經住過的觀音尖岩屋,奶奶走後,又長眠此處。
爺爺生前百般交代,一定要和奶奶埋在一起。所以奶奶的墳旁,又開了新墳。
周圍的荒草樹木,都被清掃了幹淨,隻餘下雨後溼潤的黑色土地。
紅色的鞭炮從半山滾落,鋪到山底。
淩晨還未亮的天空中,黃紙燒起,點燃山中微光。
哀泣的哭聲,婉轉從墳前響起。
入殯儀式上,烏泱泱跪著一片披麻戴孝的懷家人。
懷姣跪在墳前,長磕下頭。
他閉著眼睛,額頭伏在草甸上,在心裏,再次和爺爺說了再見。
前方,是道士提著拂塵,在漫天煙燼中,悠長誦念道——
“先者長辭,後生齊聚;百零八者,族家長蔭;往者無憾,來者無憂……”
“長孫懷姣,佳質純心,無病無災,逢凶化吉……”
……
懷擎和懷州拿著打火機,小跑下山。
天還沒有完全亮,懷姣讓叔叔們提前趕走,讓他帶著沈承遇躲開一會兒的炮仗。
懷姣和沈承遇為了避開,隻能摸黑走後山的另一條小路。
小路往下,連接的是一條快要幹涸的小溪。
以前的懷姣和懷擎他們,最愛來這裏翻螃蟹。
溪裏的石頭搬開,水還渾著的時候就要伸手進去摸。懷姣怕被螃蟹夾,就隻能蹲在一旁看懷擎他們翻,有次懷州的手被大螃蟹夾住,甩也甩不掉,痛得哇哇地哭。
懷姣比他還怕,早就躲在懷擎後麵去了,隻露出兩隻眼睛慌張看著他們。
後麵見懷州還是哭,又怕被大人罵,懷擎就在旁邊出主意,讓懷姣抱抱他們、親親他們,他們就不哭了。
懷姣於是就做出一副哥哥的樣子,抱著他們親兩口臉蛋。
懷州的手指上還吊著螃蟹,指尖都被夾紫了,但是被懷姣一親居然真的就不哭了,直摟著懷姣不願意撒手。
最後他們的翻的螃蟹,都要用荷葉包著,帶回去讓爺爺給他們炸來吃。
懷州還要把那隻炸得金燦燦的、夾住他手的大螃蟹讓給懷姣。
後來他們有經驗了,才知道被螃蟹夾之後不用小堂哥親,隻用把手放回水裏,就能讓螃蟹鬆開。
懷姣想到這些,又忍不住笑。
“原來你有酒窩啊……”沈承遇在旁邊愣了半秒,下意識說了句。
懷姣趕緊抿住嘴巴,皺眉說:“這都不知道……”
“你又從來不對我笑,我怎麼會知道?”
“你總惹我,我為什麼要笑。”
“我以後不惹你了。”
沈承遇認真跟他保證:“我以後都不惹你了。”
懷姣才不會相信他的話,他蹲在小溪邊,安靜了半刻後,突然,朝沈承遇問出一句:“你為什麼會來這裏啊?”
眼前情境中,懷姣所問的,分明應該是在問他……為什麼會陪著自己來到鄉下。
可沈承遇卻好像真正聽懂了一般,低聲回了句:“不知道。”
沈承遇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