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顏穿著洗澡時的拖鞋啪嗒啪嗒地在地上留下水漬,屋內的暖氣又讓水漬變成了看不見的水汽升到了空中。
她穿了一件純白寬鬆的短袖,水從濕漉漉的頭發上滴到短袖上,將純白的布料浸得有些透明。
她晃蕩著兩條長腿往臥室走,卻在臥室門口停住,原本被她拿在手中擦頭發的毛巾掉到地上,虛虛地堆在她的腳邊。
不畫眉也照樣濃淡適宜的細眉皺起,在眉心間形成一道小小的山川。
按理來說現在她的臥室應該空無一人,但她眼前的狀況顯然不合理——
一個穿著墨綠色短裙的黑發少女側身坐在紀知顏的床上,滿腿青青紫紫觸目驚心的痕跡。
而她手中拿著喝水的,是紀知顏拿來放樹枝的花瓶。
紀知顏看向原來應該放著花瓶與樹枝的地方。
樹枝,沒了。花瓶,當然也沒了。
她又看向少女腿上青紫的痕跡,輕而易舉地聯想到自己今天在江市山上踩的那一腳。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並且堅定擁護建國後不能成精的準則。
但現在,好像唯物主義也不完全正確了。
那少女將花瓶中的水一飲而盡,打了個輕輕的水嗝,這時她聽見從門口傳來疑問的聲音。
“妖怪?”
第2章 抱
那少女聽見聲響,便轉頭看向問這話的人。
紀知顏呼吸一滯,眼中印刻下眼前人的模樣。
她渾身白得幾近透明,拿著花瓶的手背皮膚下紅紅藍藍的脈絡透出來,襯得她更像修行多年隨後來人間吸食/精氣的妖怪,但她偏偏長了一張純潔無害的臉,杏眼棕瞳,挺翹鼻尖,櫻桃小嘴,就這樣定定地看著紀知顏。
深夜裏的風絲毫沒有休息的跡象,仍舊盡職盡責地吹動著窗戶,窗欞碰撞間發出的細微哐哐響回蕩在房間裏,在兩人——或許是一人一妖——的沉默中顯得無比清晰。
紀知顏還是緊皺著眉頭,凝眸看著眼前這個美麗但有些奇怪的少女。
好像……她是自己今天撿回來的那根樹枝。
但那根樹枝上盡是枯葉,看上去已經枯死了,又是怎麼化得成這樣水靈的人形?
紀知顏搖搖頭,察覺到自己的絲路好像有些跑偏,現在是管她水靈不水靈的時候嗎?顯然不是。
還是先問清楚她是個什麼東西吧。
“你……”紀知顏輕咳一聲,將自己的驚訝壓下去,複而開口說話,卻看到那少女從床上起來,用兩條遍布青紫的腿朝著她走。
紀知顏扶著門框後退兩步,不全是因為心裏有些懵,還有覺得自己應該是讓她腿上青紫的罪魁禍首。
受害者見了加害人,應該不會有多好的態度。
但她臉上一如既往地沒什麼大變化,被人稱讚過無數次的桃花眼看著眼前邁步的少女,竟讓人覺出些深情的意味來,薄唇微抿著,又透出點無措。
房間裏溫暖的氣溫讓方才還白得幾乎透明的少女臉上泛起了屬於人類的紅暈。
杉木香混雜在木調的香薰裏灌滿了房間,不管不顧地撞進紀知顏的鼻腔裏,讓她腦袋一時有些混沌。
唔。
紀知顏眼睛忽然睜大些許,身體僵直在原地。
她略微低頭看向抱住自己的少女,少女把頭埋在她的胸`前,隻留給她一小片光潔的額頭和烏黑柔亮的腦袋頂
。
她的目光隻留在少女身上一瞬,便有些飄忽地移開,搭在門框上的修長的右手用力到青筋展現出本來的顏色,本來垂在身邊的左手現在癡癡地懸在空中,好像是要回抱住懷中人的樣子。
時間在香氣氤氳中停住,給這個莫名奇妙的擁抱延長了無言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