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

“沒事……不用管我。”

程漾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的,但她勉強坐直了身子,又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逼了回去。

車速慢下來,最後停在了醫院門口的路邊。

她們到了。

程漾把手搭上開門的把手,但又像是觸了電一樣縮回來,從包裏拿出帽子和口罩帶上之後才下了車。

醫院裏還是像往日一樣人滿為患,舉目望去都是匆忙奔走的身影,好像除夕被一道圍牆攔在了醫院之外。

不少人把目光落到程漾身上,但片刻之後又收回,又繼續像她現在一樣腳步匆忙。

從門診到住院部,喧鬧逐漸變得微弱,人影也漸漸變得稀疏。

在電梯冷白的燈光下,臨近邊緣的崩潰無所遁形,被清清楚楚地擺在了杉曉瑟麵前。

紀知顏向來都挺直的腰背微微弓起,身上圍繞著的遊刃有餘的氣質好像在一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搖搖欲墜的理智還在強撐。

她的手扶著電梯,指尖在冰冷的鐵壁上顫唞。

但下一秒,她的指尖被握住,被包裹進溫軟的掌心。

從指尖傳來的絲絲暖意讓她的.

但在她抬手的一瞬間,她的手被握住。

劉娟的手有些冰涼,像是從指尖透出絲絲寒意,但她用雙手圈住梁玉簡已經帶了皺紋的手,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心髒還在跳動,一下一下的震動從手上傳來,讓梁玉簡無端又想流眼淚。

“你穿什麼都好看,但我覺得最好看的……”她停頓下來,像是輕輕地笑了一下,短促的氣聲在黑暗裏無限放大。

“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一天,你穿了一條綠色的裙子,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像是下凡的仙女一樣。”

“我肯定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

她像是說累了,停下來轉頭看著梁玉簡,在從窗戶透進來的幾分月光的照耀下,她眼裏的渾濁好似化成了實體的淚,包含著萬千情緒從眼角滑下。

她和梁玉簡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是在九川大學的一次校慶上,梁玉簡是主持人,但那個時候劉娟對這些活動絲毫沒興趣,隻在去圖書館的路上瞟了一眼舞台。

幾十年前還沒有現在的那種大屏幕,所以哪怕她的眼睛再好,也隻能看到有一個女主持穿了一條綠色的裙子。

應該挺漂亮的。

但她不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沒想到會在回宿舍的路上碰到那個漂亮的女主持。

她確實漂亮,高挑又有氣質,墨綠色的長裙穿在她身上都像是沾了她的光。

劉娟從她對麵走過,看了她一眼之後就繼續目不斜視地走自己的路。

“同學,你能幫我一下嗎?”

劉娟沒想到梁玉簡叫住了她,她呆愣一瞬後走到她麵前,低頭一看,原來是高跟鞋的鞋跟卡在了下水道的井蓋裏。

難怪她一直站那不走。

“你要我怎麼幫你?”劉娟蹲下`身子,仰頭看她。

“你可不可以幫我拽一下鞋跟,我自己不是很好使力。”梁玉簡低頭和她說話。

長發垂下來掃到劉娟的臉,像是柳絮被風吹著輕拂過湖麵,帶起微弱的漣漪。

“好,你站穩,”她答應下來,又像是想到什麼,“你扶著我的肩膀吧。”

“謝謝。”梁玉簡把手搭上劉娟單薄的肩。

劉娟微微使力,鞋跟就被她拔了出來,一瞬間肩上的力也大了幾分,但馬上又被收了回去。

“好了。”她站起身拍拍手。

“謝謝你。”梁玉簡又道了一次謝,臉上的笑容像是在冰雪消融後開放的春花。

劉娟擺擺手,轉身繼續走自己的路。

在間斷的路燈下,她的身影忽明忽暗,被梳成馬尾的頭發隨著走動的動作微微晃著,是完完全全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女生。

這就是她和梁玉簡的第一次見麵,沒問名字,沒有交換聯係方式,就像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發生在校園裏的事,沒什麼特別。

但就是這樣一個拔鞋跟的第一麵,劉娟記在心裏幾十年。

當初鞋跟卡在井蓋裏的人頭發已經花白,也不再穿那容易崴腳的細高跟,而讓她扶著肩膀的女生也將要在地底長眠。

梁玉簡走到眾人麵前鞠了個躬,足足等到陽光融化冰雪才直起了身。

她的視線在麵前的人群中遊走幾圈,她在看到紀知顏純白的襯衫,程漾大紅的裙子之後收回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