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

“你……你剛才暈倒了。”所以我們才會在床上。

“我知道,謝謝。”

說話間兩人的鼻息都交纏到一起,纏繞著填滿了不過十公分的空隙。

房間裏沒開空調,明明應該是泛冷的環境,但是杉曉瑟卻覺得渾身有些發燙起來,連自己剛開始來找紀知顏的原因也記不起來。

她理理神思才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先從床上起來,要不然自己的腦子一定會被身體裏的高溫侵襲得宕機。

手肘撐上柔軟的床,她的身子立起來幾分,視線裏沒了紀知顏的臉果然心緒平靜了許多。

“你躺著,我——”

又一陣天旋地轉,杉曉瑟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躺到了床上。

不久前才脫離的氣息又灌進鼻腔,手腕也被人抓住,她整個人陷進柔軟的床裏,視線中場景還沒變換過來,從脖頸處傳來的溫熱就讓她起了雞皮疙瘩。

腰上的感覺讓她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是紀知顏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拖回了床上,然後把頭埋到了她的脖頸處。

從耳邊傳來的微弱嗚咽告訴杉曉瑟,那一陣陣溫熱是紀知顏的眼淚。

淚花燙得近乎灼人,從斜方肌滑到鎖骨窩,停滯兩秒後又順著鎖骨到了胸`前,此後再也尋不見蹤跡。

隻留下點點淚痕。

淚水帶著的熱意讓杉曉瑟心中的水沸騰起來,一個一個的泡泡從水底升起,每有一個泡泡在水麵上破開杉曉瑟心裏對紀知顏的心疼就再加深一分。

她想起來了,她最開始來找紀知顏就是想讓她哭出來。

想讓她短暫地不用做被別人依靠的人,而是做一個依靠別人的人。

因為哪怕紀知顏麵上再冷靜,再鎮定,杉曉瑟都能從她偽裝的外表裏看出她瀕臨崩潰的內裏。

但是她當久了溫柔鎮定的紀教授,好像就忘了明明紀知顏才是真正的自己。

所以杉曉瑟來敲了她的門,想讓她在隻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拋棄為了適應這個社會而建立起來的外殼,想讓她短暫地照顧到自己真正的情緒。

而現在紀知顏埋在杉曉瑟的脖頸處壓抑痛哭,嗚咽填滿了整個房間,連空氣都像是帶了眼淚的鹹澀。

杉曉瑟的希望好像實現了,但她能做的也隻有環住紀知顏的腰,任憑熱淚一次一次滑過胸口。

“曉瑟,曉瑟……”

嗚咽裏混雜了幾聲名字,明明聽上去是紀知顏隨口的呢喃,但是卻像是隕石砸到地麵上一樣在杉曉瑟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她的手臂更收緊些,嘴唇碰到紀知顏頭上淩亂的頭發,卻沒移開。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自從接到梁阿姨的電話起,她的心緒就沒再平靜過,心中的悲戚無時無刻不像潮水一般襲來,讓她喘不過氣。

而這種悲傷一半來自劉院長去世的悲痛,一半來自她覺得自己和世界的聯係更加微乎其微的茫然。

養大自己的院長離開了她,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和世界之間最粗的一根紐帶被剪斷,就像是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但當她從暈厥中睜開眼,在眼前少女帶著錯愕的淺棕色眼眸裏看到自己的倒影時,她好像突然被人從世界邊緣拉了回來。

她意識到自己和這個世界,還有另一條紐帶。

就是眼前這個離開她一天就會死的小妖怪。

在那一刻,壓抑在心底的情緒決了堤,上湧的眼淚再也不甘隻待在眼眶裏,而她被本能驅使抓住了杉曉瑟的手腕,以一種近乎粗魯又強勢的方式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她在那一瞬間拋棄了溫柔的外殼,將真正的自己暴露在杉曉瑟麵前。